第21章 偶像滤镜的第一道裂痕-《黄埔刚毕业,系统逼我当谍战之王》

  第二天。

  吴融整理好一份关于“各省清乡运动中物资消耗与实际战果对比”的分析报告,起身走向处长办公室。

  秘书间里,林婉儿正坐得笔直,整理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

  穿着一身素雅的浅蓝色旗袍,长发用一根简单的发簪挽起,露出白皙的脖颈。

  她的工作环境井然有序,每一份文件都按照特定的规则摆放,显露出主人一丝不苟的性格。

  “林秘书。”

  吴融的声音让她从文件中抬起头。

  “吴股长。”林婉儿起身,微微颔首,态度礼貌但疏离。

  “一份紧急报告,需要处长批阅。”吴融将文件递过去,

  “另外,关于上月军火采购清单中的几个数据,与我从后勤、军需等部门汇总来的初步报告对不上,我想核对一下原始档案。”

  这个借口无懈可击,也是情报分析的份内之事。

  林婉儿接过报告,看了一眼封面:

  “处长正在会客,您需要稍等。关于档案,我去给您申请。”

  “有劳。”

  吴融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待。

  他没有四处张望,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只是垂着眼帘,仿佛在思考什么。

  这种沉稳,与那些急于在杨立仁面前表现的官员截然不同。

  林婉儿很快办好了手续,从身后的铁皮柜里,抱出了一沓厚重的原始档案。

  “吴股长,都在这里了。”

  “多谢。”吴融接过档案,没有立刻翻阅,而是对林婉儿说,

  “林秘书,这些数据核对起来很麻烦,可能会占用你一些时间。”

  “这是我的工作。”

  吴融点点头,开始翻阅档案。

  他的速度很快,手指在泛黄的纸张上划过,目光精准地捕捉着每一个数字。

  林婉儿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处理公务,但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吴融。

  她发现,这个新上任的情报股长,有一种独特的专注力。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一边工作一边抱怨,或者试图与她攀谈。

  他就只是工作,纯粹地工作,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办公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和打字机的嗒嗒声。

  大约半小时后,吴融找到了所有需要的数据。

  “找到了。”他合上档案,“辛苦了,林秘书。”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他的目光落在了林婉儿桌角的一份报纸上。

  报纸的头版,是关于委员长在南京发表的最新演说,标题慷慨激昂。

  而报纸的中缝,则有一条不起眼的小新闻:

  “豫南大旱,灾民流离失所,地方官府上报‘蝗灾可控’。”

  吴融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林婉儿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吴股长也关心时局?”她开口问道,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与吴融谈论工作以外的事情。

  “谈不上关心。”吴融的语气很平淡,

  “只是觉得,报纸上的文章,有时候比前线的炮火声,更震耳欲聋。”

  林婉儿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那条关于豫南旱灾的新闻。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坚定的信念:

  “杨处长说过,国家正值危难之际,对外只能有一个声音。

  只要我们能肃清内患,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来了。

  吴融心中了然。这就是她对杨立仁盲目崇拜的根源。

  她将杨立仁的理念,当成了救国的真理。

  吴融没有反驳,甚至还点了点头。

  “杨处长高瞻远瞩,我辈自然难以企及。”

  他的话似乎是在附和,但紧接着,他又说了一句。

  “只是,处长的一番苦心,怕就怕被下面那些执行的人给念歪了经。

  就像这报纸上写的,豫南的官仓里,想必堆满了粮食,却要上报‘蝗灾可控’。

  可怜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等不到安内之后的那一天。”

  他的声音不高,像是在自言自语,每一个字却都清晰地传进了林婉儿的耳朵里。

  林婉儿握着钢笔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一下。

  她出身书香门第,虽在党务调查科工作,内心深处仍保留着一份知识分子的悲悯。

  吴融的话,触动了她心里最柔软的那一部分。

  她想反驳,却发现无从开口。因为吴融没有攻击杨立仁,他甚至还在维护杨立仁的“苦心”。

  他攻击的,是那个她也同样厌恶的,腐败的官僚体系。

  “吴股长……”

  “一点个人感慨,林秘书不必在意。”

  吴融将档案整理好,重新递给她,

  “今天多谢了。改天我请你喝咖啡。”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秘书间,留下林婉儿一个人,对着那份报纸,怔怔出神。

  她看着吴融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和她见过的所有同事都不同。

  他身上没有官僚的油滑,没有军人的粗野,也没有特务的阴狠。

  他像一口深井,表面平静,内里却深不见底。

  接下来的几天,吴融总有各种合情合理的理由,出现在秘书间。

  有时是送文件,有时是核对情报,有时甚至是帮其他部门的同事,来询问一下处长的日程安排。

  他的每一次出现,都恰到好处。

  他会注意到林婉儿的打字机卡纸,在她束手无策时,不声不响地走过去,三两下就修理好。

  他也会在她因为一份加急文件而忙得焦头烂额时,递过来一杯热茶,只说一句“慢点来,别急”。

  这些举动,都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温和与尊重,让她感觉自己不再只是一个冰冷的“处长秘书”符号,而是一个被当作“人”来对待的个体。

  她开始在工作间隙,主动和吴融说几句话。

  “吴股长,你桌上的那本《社会契约论》,看完了吗?”

  “刚看到一半。有些观点,很有意思。”

  “我以前在燕京大学也读过,老师说……”

  交流从工作,逐渐延伸到书籍、时事,甚至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日常。

  林婉儿发现,吴融的知识面极为广博,无论她聊到什么,他都能接上话,并且总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尤其是在谈论底层民众时,他言语间流露出的那种悲悯,是装不出来的。

  这天下午,林婉儿正在整理一份关于嘉奖杨立仁清剿地下党有功的内部通报文件,上面罗列着杨立仁的种种“功绩”。

  吴融恰好过来送一份情报摘要。

  他看到了那份文件,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放下自己的文件时,将一张小小的纸条,压在了林婉儿的茶杯下。

  林婉儿心中一动,等吴融走后,她不动声色地拿起茶杯,展开了纸条。

  上面没有写任何反动言论,只抄录了一段数字。

  “豫南,因灾死亡三千四百人,官方上报六十二人。”

  “湘西,剿匪征粮,一县之地,十室九空。”

  “去年,党务调查科经费,超预算百分之三十,其中七成,去向不明。”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根针,扎在林婉儿的心上。

  她猛地抬头,望向情报股办公室的方向。

  那个男人的身影,在她的视野里,变得越发神秘,也越发清晰。

  她心中的那座“神像”,在这些冰冷的数字面前,第一次,出现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