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雨夜蛛丝,药堂诡迹-《大明洗冤录之十二奇案》

  夜雨未歇,淅淅沥沥,敲打着客栈的窗棂,也敲打在屋内众人紧绷的心弦上。秦虎带回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让原本就扑朔迷离的局势变得更加诡谲紧张。

  “‘永福号’……惠济药堂……”凌越在房中缓缓踱步,左臂的胀痛似乎都被这股紧迫感压了下去,“一个连夜装载来历不明、气味诡异的货物;一个私下经营违禁药材,处理赃物。这两者之间,必有勾结!秦虎,‘永福号’那边现在情况如何?有无离港迹象?”他首先确认最关键一环的动态。

  秦虎立刻回道:“回大人,属下留了两人在码头死死盯着,‘永福号’仍在装货,缆绳未解,暂无立即离港的迹象。但装货速度不慢,属下担心一旦装完,随时可能起航。”

  时间紧迫!凌越目光沉凝:“必须双管齐下,既要盯死船,也要查清源头!秦虎,你立刻返回码头,亲自坐镇监视‘永福号’。若其有离港迹象,或有任何异动,不必请示,立刻以涉嫌夹带违禁之名,持我令牌强行扣船查检!但切记,若其不动,你便不动,以免打草惊蛇,逼狗跳墙。”这是赋予了秦虎临机决断之权。

  “是!属下明白!定不辱命!”秦虎抱拳,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再次没入雨幕之中。他的任务至关重要,关系到能否截住可能运走的毒瘤。

  屋内暂时只剩下凌越和沈荆澜。雨声衬得房间格外安静,油灯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微微晃动。

  凌越走到桌边,想倒杯水,却因左臂不便,动作略显笨拙。沈荆澜自然而然地接过茶壶,为他斟了一杯温水,递到他未受伤的右手中。

  “谢谢。”凌越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的,两人俱是微微一顿。温热的杯壁和对方微凉的指尖形成微妙对比,空气中弥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局促与暖意。

  凌越移开目光,喝了口水,掩饰性地咳嗽一声,道:“眼下,周墨那边的消息至关重要。若能证实惠济药堂长期为米员外提供培育毒菌所需的特殊原料,甚至……活体材料,那便是铁证如山!届时,即便‘永福号’无所得,我们也能从药堂和仓库打开突破口!”

  沈荆澜轻轻“嗯”了一声,也收回手,指尖微微蜷缩,仿佛还残留着那一触之间的温度。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轻声道:“那些原料……绝非寻常药铺敢碰敢卖。其来源、运输,也定有迹可循。”

  时间在等待中似乎变得格外漫长。窗外雨声不息,更漏滴答。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门外终于传来熟悉的、略显疲惫的脚步声。周墨回来了,蓑衣上滴着水,脸上却带着一丝兴奋与凝重交织的神色。

  “大人!沈姑娘!有重大发现!”周墨顾不上脱下雨具,压低声音急切道。

  凌越精神一振:“快讲!”

  “老夫通过漕帮的老关系,又使了些银子,果然撬开了几个药市牙人的嘴!”周墨语速很快,“那惠济药堂,明面上坐堂大夫姓钱,实则背后东家极为神秘,极少露面。但这药堂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大量购入一些极其冷僻甚至官府明令禁售的药材,比如南洋来的‘鬼哭藤’、岭南深山的‘腐骨草’,还有……还有大量活着的毒虫鼠蚁,甚至……还会定期从一些见不得光的渠道,‘采购’少量新鲜的人畜血液!”

  沈荆澜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发白。凌越的眼神也瞬间变得冰冷无比。

  “这些药材和‘材料’,购入后并未见其制成成药大量出售,而是由药堂的心腹伙计,在夜深人静时,用密闭的车辆运往城外!”周墨继续道,“接收的地点,极其隐秘,但老夫多方打探,结合一个贪杯车夫零星的醉话,大致锁定了几个可能的位置——都在漕运码头附近,米员外名下或与其关系密切的仓库区!”

  线索瞬间清晰起来!惠济药堂负责提供原料,米员外则利用码头仓库区的便利和隐蔽性,进行毒菌的培育或初步加工!

  “好个米员外!好个惠济药堂!”凌越一拳轻轻砸在桌上,震得茶盏作响,“挂羊头卖狗肉,行此戕害生灵的勾当!”

  “还有更蹊跷的,”周墨补充道,“据那牙人说,大概从半个月前开始,惠济药堂采购这些禁忌药材的数量突然锐减,但采购活物和……血液的频率和量却增加了。而且,药堂后院近日时常飘出一种奇怪的、像是很多东西同时腐烂的恶臭,邻里已有怨言,但药堂对外只说是正在炮制一批特殊的伤药。”

  凌越与沈荆澜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升起一个念头:采购量锐减,是否意味着他们的培育技术已经成熟,不再需要大量原材料进行试错?而增加活物和血液,以及那奇怪的恶臭,是否意味着他们正在进行的,是更大规模的、或者是更接近最终阶段的毒菌培养?甚至……是在进行活体实验?

  这个推测让两人不寒而栗。

  “必须立刻对惠济药堂和米员外的仓库进行突击搜查!”凌越当机立断,“拿到实证,才能抓人扣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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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难题随之而来。这里是苏州府,不是杭州。凌越作为浙江按察副使,虽有查案之权,但跨府行动,尤其要搜查当地有头脸的粮商和药堂,按规矩必须知会苏州府衙,拿到协查公文或得到当地官员配合。否则便是越权,容易授人以柄,甚至可能走漏风声。

  而米员外能在苏州经营多年,与漕运、官场关系盘根错节,谁能保证苏州府衙里没有他的人?一旦消息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是否连夜拜访苏州知府?”周墨建议道,但语气中也带着疑虑。

  凌越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风险太大。我们对此地官场底细不明,不可贸然行事。”他目光锐利起来,“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我们手中现有奸细口供、娄家村发现的账本残页、以及周墨你打探到的线索,虽非铁证,但已足够让我们有理由‘怀疑’其与重案有关,进行‘紧急查探’!”

  他看向周墨和沈荆澜,决然道:“我们兵分两路。周墨,你带两人,持我令牌,立刻赶往苏州府衙,不必求见知府,直接寻值夜的按察司驻苏州巡检,出示部分证据,言明案情重大紧急,恐有疫情扩散之危,要求其立刻调派一小队可靠人手,暗中协助封锁惠济药堂及相关仓库,但暂不行动,只等我们信号!”

  “老夫明白!”周墨领命,他知道如何与这些底层吏员打交道,有时反而比求见高官更有效。

  “荆澜,”凌越转向沈荆澜,语气不容置疑,“你随我,再带两人,立刻秘密前往惠济药堂附近。我需要你辨认其药渣、气味,确认其内是否确实在进行毒物相关勾当。一旦确认,便是我们动手之时!同时,派人通知秦虎,让他提高警惕,‘永福号’若有异动,立刻扣押!”

  “好!”沈荆澜毫不犹豫地点头。她知道这是最快最直接的方法,虽有风险,但势在必行。

  计议已定,众人立刻行动。周墨匆匆离去。凌越和沈荆澜也换上深色便服,带着两名精干捕快,悄然离开客栈,融入苏州城迷离的雨夜之中。

  雨丝冰凉,街道上空旷无人。四人沿着湿滑的青石板路,快速而安静地穿行,朝着城西惠济药堂的方向摸去。

  越靠近药堂,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怪异气味似乎越发明显。那是一种混合了浓郁草药苦味、某种腐败腥气以及一丝奇异甜香的复杂味道,令人闻之头晕胸闷。

  终于,他们在一处街角阴影中停下。前方不远处,一栋二层小楼在黑夜里静静矗立,门楣上挂着“惠济药堂”的匾额,门窗紧闭,但后院方向,隐约有微弱的光亮透出,那诡异的臭味正是从那里飘散而来。

  凌越示意一名捕快留在街口望风并负责与周墨及秦虎联络,另一名跟随。他和沈荆澜则猫着腰,借助地形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到药堂侧面的小巷中,靠近后院围墙。

  围墙不高,凌越让捕快蹲下做人梯,他忍着左臂疼痛,率先敏捷地攀上墙头,小心探视院内情况。沈荆澜在下面紧张地望着。

  只见后院颇为宽敞,堆放着许多药材麻袋和箩筐。角落里搭着一个棚子,棚下似乎砌着几个灶台和药炉,此刻虽未生火,但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味。而最令人心惊的是,院墙一角,竟整齐地码放着十几个蒙着黑布的笼子,里面隐约传来窸窣的动静和轻微的嘶叫,似乎是活物!旁边还有几个密封的陶瓮,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和腐败气息!

  凌越心中一凛,正欲细看,忽然,药堂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伙计打扮的人提着灯笼走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真他娘的晦气!天天弄这些鬼东西,臭死了!也不知道东家搞什么名堂……”

  那伙计晃晃悠悠地走到那些笼子和陶瓮附近,似乎想检查什么。

  机会!凌越屏住呼吸,对墙下的沈荆澜打了个手势。

  沈荆澜会意,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仔细分辨着空气中随着那伙计动作而更加浓郁的气味。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厌恶。

  片刻后,她对着墙上的凌越,极其肯定地、重重地点了点头!并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是这里!”

  凌越眼中寒光爆闪!就在他准备发出信号,通知周墨和留守捕快动手的瞬间——

  “什么人?!”一声厉喝突然从药堂屋顶上传来!

  只见一个黑影如同夜枭般蹲在屋脊之上,手中似乎端着弩箭,正对准了墙头上的凌越!

  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