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面条上有蛋壳-《南北战争:我与龙娘同居的日子》

  何知行在一地零碎中走下议会大厦前的台阶,抬头望望力士满的天空。

  依旧灰色。

  他回身看一眼站在大厅的人群,恰好和底格斯对视,后者先移开了视线。

  ……

  刚刚部长可能觉得有些冲,不符合自己儒雅的人设,于是补了一句。

  “我也希望学姐是无辜的,坐下一来二去把事情解释清楚就行——我们不会上强硬手段,前提是她配合。”

  然后拍拍下属的肩膀,示意他出发,后者刚要迈开步子又被叫住了。

  “等等。”

  部长指指那个装着应国茶的箱子。

  “你全拿完了?不给我留几包?”

  “——留了。”

  ……

  ——

  何知行搬着箱子用脚顶了顶公寓的门,打开后一双龙角先伸出,随后才是子肥泉的脑袋。

  又换上了军大衣,手沾满面粉,脸上也有——这次应该是水放少了。

  “这是什么?”

  她看过来,何知行低下头。

  “你学弟的茶。”

  他走进去放到一边,昨晚离开时那些塑像的碎屑已经不见踪影,室内好像又重新被整理过。

  “面条马上就好了——你先去洗澡。”

  大白天洗什么澡?

  何知行并没有动,寻思着怎么开口,抱手看着在厨房忙碌的龙娘。

  这人怎么有种贤惠的感觉……

  见鬼了。

  ……

  他也不想子肥泉被抓起来,毕竟可以多一张讲中文的嘴唠唠嗑——回到公寓时甚至有一点点家的感觉,同胞在异乡不仅仅只是地理上的关系。

  又或许不仅是同胞,他也不知道。

  ……

  “还站在这里——”

  她端着两碗面走出来。

  “这次加了蛋,你尝尝,面条我切细了。”

  何知行点点头走过去,有进步,至少是粗细不均,不全都粗的。

  煮蛋卖相很差,动一块西一块,还有白色浮沫——

  怎么有蛋壳碎飘在上面?

  子肥泉好像也注意到了,撇撇嘴,直接用手把它捡出丢到垃圾桶里。

  ……

  何知行并没有接递过来的叉子。

  “我……需要你和我去前进指挥部一趟——那里现在缺人,你是在总参谋部干过吧?应该可以胜任不少工作。”

  这是他开车想了一路的借口,不知道能不能骗过龙娘。

  “现在?”

  “现在。”

  “好,我去换衣服。”

  她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到室内,这人一直都这样干脆。

  ……

  成功了?

  或许吧,何知行松了一口气,刚刚有意回避了视线,只要不看眼睛应该就不会被识破。

  子肥泉走出来,并没有换便服,而是穿上了军装——不过只有下半身,上面赤果的什么都没穿,上衣还拿在手里。

  “你——”

  “帮我扣一下文胸的扣子。”

  她转过身去。

  “嗯,你其实穿便服就可以了。”

  “——我只是失踪状态,军籍并没有被注销,还是北方联邦的士兵。”

  ……

  何知行拿着红色胶带往子肥泉的臂膀上缠,胳膊很瘦,不知道这人这么多力气时从哪冒出来的。

  后者完备后理了理军装,和几天前在管理部看到的那个大头照子上尉……

  …….

  非常相像。

  为什么不是一模一样,而是用了另外的词——

  那股意气风发的感觉没了,这人的嘴就是笑也再没有像照片上那样咧得开,淡淡的黑眼圈附了上来,眼里满是淡漠——现在又多了一点悲哀和懊悔。

  “如何?”

  子肥泉撇撇嘴,把头发挽起扎了个马尾。

  何知行点点头,打开门带着她走下楼。

  “面条先放那吧,一会再回来吃。”

  ——

  龙娘坐在副驾驶,头靠在窗户上看着沿途风景,面无表情。

  “——你说有时候世界真是奇怪。”

  她笑了笑。

  “我的军籍已经是失踪状态,但养老金和各种社会福利一样可以拿——国防部和联邦保障署好像从没通过气似的。”

  “是啊,我也觉得——”

  何知行心不在焉道。

  ……

  子肥泉抱起手。

  “那我到底现在是生还是死呢?是否已经阵亡在了一个月前,还是处于两者的叠加态?——奇不奇怪——就像亚人,我们明明是同胞,为什么把枪口指向对方?为什么江饴那小姑娘会对北方联邦感恩戴德,江逸却恨之入骨,翼人种又对南方联邦忠诚无二?”

  ……

  这人的论题切入一直很厉害……

  “我也不知道。”

  何知行小声说,龙娘把尾巴伸到自己怀里,抚摸着上面细长坚硬的毛,不管不顾的继续讲下去。

  “——宋议长为了加快战争的进度而南下,却死在了亚人手中——”

  “你怎么知道的?”

  “——问迪维娜了,她现在要来前进指挥部,什么原因不肯说。”

  副驾驶的女孩看了看他,脸上又蒙起一股悲悯的意味。

  ……

  “我本来为了创立平权社团是为了拯救所有水深火热的同胞,但社团的社徽现在却变成了南方军亚人师的师标,在向我们开火——”

  何知行猛地踩下刹车,震惊地看着她。

  就这样说出来了?!

  “你……”

  “是因为那个袖标的事吧,嗯?”

  子肥泉有些惨然地笑笑。

  “肯定会找上来,那社团这么出名——你也没必要说谎,一进门就被看出来了有什么好藏——”

  ……

  车最终停在路边,何知行抿起嘴,手指一点一点方向盘。

  “……抱歉。”

  “继续开吧——你是公职人员,我理解。”

  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这是他的职责,必须把人带到,但在原则之上又可以给这位龙娘什么呢?安慰吗?训斥?理解?同情?

  “你知道了还不逃——”

  “没有必要——”

  “所以那个袖标,那些翼人种到底和你的社团有没有关系!”

  ……

  “如果不是长得像,他们会找上来吗。”

  妈的。

  确实。

  何知行皱起了眉头,重新踩下油门。

  “你这是承认了——”

  ——子肥泉的手机突然响起。

  两人对视一眼,龙娘掏出看了看。

  ……

  “江饴。”

  她苦笑着轻声说,接通电话——

  “肥泉姐姐!”

  兴奋与活力一下子从里面涌出。

  “昨晚你怎么不接,我打给何知行了!”

  “嗯——”

  “废城街上好热闹啊,很多人在游行!他们都举着——我看看——‘偏见止于理性’,‘亚人也是人,’——什么都有!这里还有好多摊子买吃的!”

  ……

  子肥泉等她说完才出口,声音轻柔,像是一个知性的大姐姐。

  “那群人有没有什么标识——”

  “有!都印在体恤上了!——是——”

  可以想象到那个小姑娘此时眯着眼垫脚打量的样子。

  “又红又白的,我看不清——”

  ……

  阴暗的安置所环境对江饴的视力影响不小,不过这不是现在该注意的。

  管理部的两人一下子明白了,子肥泉微微叹口气。

  “要是你去打听一下,说不定可以听到我的名字——”

  “啊!警察来了!——”

  电话里传来江饴的喘息声,小姑娘正在离开现场,背景音很是杂乱,有不少吵闹和哭喊,还有警员大吼。

  ……

  两人都没出声,等着她脚步声间歇。

  “刚刚好可怕——姐姐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要晚一点才回去——”

  子肥泉苦笑着抬起头。

  电话那头只剩警笛声由远及近又离开,之后陷入沉默。

  良久才道。

  “……肥泉姐姐……我们——不是拉勾了吗?”

  “当然,三天,你等三天好不好,我们一定回去,姐姐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和何知行哥哥的。”

  子肥泉故意说了些有歧义的话,江饴她应该自己会误解。

  “很重要的事——啊……好!不打扰你们——”

  小姑娘最后说,有些慌乱,脸应该也红了,急忙报上了自己的住址。

  何知行示意子肥泉主动挂掉电话——前进指挥部对昨晚的事严防死守地保密,宁可大雪夜掩埋了一切,这是比在第五安置所的误伤事故严重百倍的事情,理所应当。

  “对啊,很重要的事。”

  点掐得很好,什么都来不及问了,车已经在议会大厦前停下,那群人从台阶上跑下来。

  “——学姐。”

  底格斯一马当先,脸色严肃,看到子肥泉的一身军装又稍稍有些惊讶。

  “我都明白了,无条件配合就是。”

  “……嗯。”

  ……

  龙娘缓缓推开车门踏下去,环视四周的宪兵,伸出双手,有人给带上手铐,众人簇拥着走上台阶。

  ——

  询问的地点就是上次审问江逸的房间,两个宪兵先把子肥泉送了进去,坐在那只被吊死的饕餮种位置上,随后留她一人在里面,走出来把门关上。

  ……

  何知行透过单向玻璃看着穿军装的女孩。

  江逸坐在那里时是癫狂且暴躁的,沉静只不过是暴风雨的间歇——但子肥泉不一样,也是闭着眼,可脸色淡然,隐隐一股哀伤,整个人如风平浪静的大洋一般藏拙且敛色,表面下什么都看不清。

  ……

  “你来负责询问,这里就你有审讯经验——上次江逸的效果就不错。”

  底格斯说。

  “我!?”

  何知行诧异道,上次有不少东西都是那两个老不死帮自己问出来的,但报告上只写了他的名字。

  “你们相处了很久,互相熟识,知道长短深浅,我面对学姐还是不够格,相信你可以办到——”

  特么这人疯了吧……

  部长把表格排拍在他怀里,掏出烟盒给自己一根,随后依旧递烟。

  ……

  依旧拒绝。

  “办不到。”

  “不要妄自菲薄,我找了帮手来助你一臂之力——进去吧。”

  他叫宪兵打开门。

  ——

  子肥泉把手放在桌子上,闭目养神一言不发,何知行也不敢唠什么家常,那块黑乎乎的玻璃后一堆人盯着。

  他把报告放在桌子上。

  “等一下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嗯。”

  龙娘应了一声,隐隐有凄色。

  “——先生,请不要和嫌疑人有多余沟通。”

  扩音器里传来宪兵的声音。

  ——特么这都不能说吗……

  那边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音,不知是谁进来了。

  何知行突然想起他们并没规定开始时间,一切由自己定。

  “好吧,我要开始审讯——问讯了——”

  他朝着玻璃说。

  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轮椅被推进,上面坐着一位穿着军服的小女孩。

  “——总参谋部子肥泉子上尉,你的军籍刚刚已经全部恢复——这仅仅是让你有登上军事法庭的可能。你有权保持沉默,如果你开口说话,那么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轮椅和子肥泉擦肩而过,后者并没有抬头,前者被一个宪兵推到何知行旁边。

  “我是来自发蓝西的迪维娜·得克莱蒙德准将,和你一样都是亚人。”

  “叫我迪维娜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