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饿鬼也能写名字-《被休后,我靠空间种田惊艳天下》

  第七日的黄昏,血色残阳泼洒在北岭山脊,像是天地间无声的预警。

  沈清禾站在粮囤外的土台上,手中那封刚从密探身上搜出的密信已化作灰烬,随风卷入荒草深处。

  火光熄灭前映在她眼底的一瞬,是冷如刀锋的决断。

  她没说话,只是将铜牌交还朱小乙:“收好,这是他第一次不敢明着动手。”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两名衣衫褴褛、满脸焦黑的男人被农卫营押了回来,手脚皆缚粗麻绳,肩头烙印清晰可见——那是官军镇压溃兵时留下的“贼”字印记。

  他们跪在地上,头颅低垂,却仍挡不住腹中雷鸣般的轰响。

  “抓到了!”一名巡丁怒声禀报,“这两个流民竟敢偷挖官道旁的‘灵种田’!那可是济世堂下令封禁的试验田!”

  人群哗然。有人唾骂:“饿不死的贼骨头,还敢动神种?”

  也有人冷笑:“这年头,连土都啃得出血,谁还在乎一道封令?”

  沈清禾目光扫过二人枯槁的脸颊、皲裂的手指,最终落在他们脚边翻起的泥土里——几粒尚未发芽的麦种正静静躺着,沾着血与泥。

  她忽然抬手,止住众人喧嚣。

  “带进来。”她声音平静,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心上,“先赐饭。”

  四下骤然安静。

  朱小乙迟疑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陆时砚立于廊下,指尖轻轻叩着窗棂,眸光微闪,似已猜到她心中所想。

  不多时,一碗热粥、两个杂面饼送至两人面前。

  起初他们瑟缩不敢接,直到香气钻进鼻腔,才猛地扑上前去,狼吞虎咽,粥水顺着嘴角淌下,混着泪水滴落在地。

  其中一人突然扑通跪倒,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我们不是有意冒犯……我们……我们只是饿啊!”

  另一人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我们原是邻县农户,去年旱灾失地,官仓拒售陈粮,一家老小活活饿死三个……后来被溃军裹挟,抢了几场粮仓,又被朝廷俘虏……本以为死定了,却不料只关了月余便放了出来。”

  他苦笑一声,声音嘶哑:“可家没了,田烧了,亲戚也都散尽了。听说这边有种不出虫的稻子,能吃饱饭……我们就一路挖野菜、扒剩土,走到这儿……看见田里长着金灿灿的苗,实在忍不住……”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风穿过空旷的院落,吹动檐角悬挂的干豆荚,发出细碎如雨的轻响。

  沈清禾静静听着,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良久,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若给你们地种,可愿安生?”

  那人浑身一震,抬头怔怔望着她,仿佛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旁边的同伴颤声道:“我们……早不是兵了,是饿出来的鬼。只要有一口饭吃,谁愿意做贼?谁愿意被人当畜生打杀?”

  沈清禾转身,看向朱小乙:“打开西荒坡,划五十亩‘赎耕田’——种满三季,罪债两清。”

  朱小乙一愣:“可是……他们触犯的是济世堂禁令,万一……”

  “那就让他们用自己的手,把错过的时节种回来。”她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种不好,饿死是命;种好了,便是新人。”

  夜色渐浓,西荒坡点起第一堆篝火。

  阿丑提着炭条和竹片走来,瘦小的身影站在田头石上,仰头看着那些曾持刀劫掠、如今却低头蹲在泥地里的男人。

  “我教你们写字。”他说,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奇异的坚定。

  他蹲下身,在地上用力画下一个“田”字。

  “你们抢过别人的田,现在轮到自己守。”

  “这字怎么写?顶天立地四框,中间一横不能断——那是命。”

  一个老兵颤抖着手,伸出满是老茧的食指,照着描摹。

  笔画歪斜,炭粉簌簌掉落。

  忽然,他整个人剧烈一抖,喉咙里滚出一声呜咽,随即伏地嚎啕:“我娘……我娘教过我这个字……我说忘了……我真的忘了啊……”

  哭声在荒坡上回荡,惊起林中宿鸟。

  那一夜,油灯彻夜未熄。

  十二个名字被歪歪扭扭地写在粗纸上,每人都咬破手指,按下血印。

  《赎耕录》就此诞生。第一条写着:不再劫粮,只种粮。

  消息如风般扩散。

  不过三日,山后坊外的林子里,陆续出现更多身影——有逃荒的妇孺,有被打散的流卒,甚至还有几个背着药篓、自称识得草木的老郎中。

  沈清禾不开门拒人,反而命人在村口搭起一座简陋高台,挂上一块木牌,上书三行大字:

  愿劳作者,授半亩试种田;

  愿识字者,日领一粥一饼;

  愿署名者,此生不欺此土。

  朱小乙忧心忡忡:“这般收容,形同造反。朝廷若以聚众结社论罪……”

  沈清禾立于台前,望着远处荒坡上星星点点的灯火,轻声道:“朝廷眼里他们是匪,我眼里是没饭吃的农。”

  她顿了顿,目光深远如夜空尽头:“若天下多几个‘山后坊’,哪来的乱?”

  陆时砚站她身侧,沉默良久,忽而低笑一声:“你这不是种田,是在重新写这片土地的规矩。”

  她侧头看他,月光落在她眉梢,冷而锐利:“从前是他们定谁该饿死,现在——该换人了。”

  就在此时,村外驿道尘烟微扬。

  一人骑马而来,青袍素衣,面容冷峻。

  白砚秋翻身下马,手按腰间药囊,步履沉稳地走向村口。

  他抬头望了一眼那块写着“纳耕台”的木牌,眼神幽深难测。

  片刻后,他在村口停下,朗声道:

  “济世堂决议已下——”

  众人屏息。

  他缓缓开口:“其所用之法,虽异于常理……然验之有效。”第七十六章 饿鬼也能写名字(续)

  白砚秋的声音落在寂静的村口,像一块沉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千层暗浪。

  “其所用之法,虽异于常理……然验之有效。”

  他站在纳耕台前,青袍被晚风掀起一角,目光扫过那块写着三行大字的木牌,又缓缓落在沈清禾脸上。

  火把在他眼底跳动,映出几分复杂难言的情绪。

  “我以性命担保,你非惑众之妖。”

  人群骚动起来。

  有人低声惊呼,有人难以置信地互相对视。

  济世堂巡查使亲口承认她的正当?

  这无异于在死水之中投下雷霆。

  沈清禾却未动容。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眸光如刃,一寸寸剖开他脸上那层冷峻的面具。

  “那你为何还戴这枚巡查令箭?”她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

  白砚秋怔住。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铜牌——那枚象征权力与审判的令箭,曾是他行走四方、肃清“邪术农法”的凭证。

  此刻在众人目光中,竟似烧得发烫。

  良久,他抬手,将铜牌摘下。

  没有言语,只有动作。

  他弯腰,将铜牌轻轻放入脚边泥泞之中,任雨水和尘土覆上它的纹路。

  “从今起,”他低声道,却清晰可闻,“我不是来肃农的,是来学农的。”

  风忽止,万籁俱寂。

  朱小乙瞪大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就连陆时砚也微微挑眉,指尖停在窗棂上,不再叩击。

  沈清禾凝视着他,终于缓缓点头:“想听课可以。但你得匿名,且须授课一月——‘古法积肥’,不得藏私。”

  白砚秋颔首:“若你们肯听,我便讲。”

  话音落下,仿佛一道无形的界碑被推倒。

  旧秩序的影子,在这一刻裂开第一道缝隙。

  十五日后,月圆之夜。

  西荒坡上稻浪翻涌,金穗低垂,香气弥漫整座山谷。

  第一批“赎耕田”迎来收割,百余名归农者齐聚田头,衣衫虽旧,脊梁却挺得笔直。

  沈清禾立于田中央高台,手中执一柄青铜镰刀,刀身映着清冷月光,宛如寒水流动。

  “今日不是庆功宴,”她说,“是正名礼。”

  她抬手指向一排新立的木桩:“每人,把自己的名字刻上去。谁种的田,谁守的土,谁写的命——都刻在这里。”

  人群沉默片刻,随即陆续上前。

  有人颤抖着手握刀,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有人跪在桩前痛哭,仿佛重新拾回失落多年的魂魄。

  阿丑站在最前头,小小的手掌紧攥炭条,在木桩上用力写下“阿丑”二字。

  然后抬头大声道:“我不叫阿丑了!我叫田守!”

  掌声雷动。

  就在此时——

  北方天际骤然炸开一声轰鸣!

  赤红号炮撕裂夜幕,接连三响,震得大地微颤。

  远处府城方向烟尘腾起,火光隐现,似有大军集结调动。

  朱小乙疾步奔来,脸色铁青:“县令下令召集乡勇,打着‘清剿聚众结社’的旗号,已屯兵十里坡!说是……要铲除‘蛊惑民心之乱党’!”

  众人哗然,握紧手中镰刀、锄头,目光齐刷刷望向高台上的沈清禾。

  她未慌,亦未怒。

  只是缓缓转身,环视这一张张曾为饿鬼、今为人面的脸。

  “你们现在是谁?”她问。

  寂静被风吹散,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划一的怒吼:

  “我是种田人!我有名!”

  沈清禾仰头,拔出随身携带的青铜小印,高举过头顶。

  月光洒落印面,“山后坊·耕读堂”五字熠熠生辉。

  “那就让他们看看——”

  她声音穿透夜空,如钟鸣谷应:

  “什么叫,饿鬼也能养活天下!”

  夜风卷起她的衣角,猎猎作响,宛如战旗招展。

  远方,第一缕战火已悄然染红天际。

  而在她身后,灯火通明的工棚里,墨汁正浓,竹简平铺,几名识字妇人已开始誊抄第一批田亩账册。

  油灯下,一个名字被反复校对、记录、编号——仿佛一场无声的战争,正在黎明前悄然铺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