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希望的霉菌-《抗日:我是狙击手》

  地道病房内,死亡的阴影,如同潮湿的苔藓,爬满了每一个角落。

  “咳……咳咳……”

  猴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喷出的是暗红色的血痰。他那张原本精悍的脸,此刻已经瘦得脱了相,嘴唇干裂,双眼紧闭,浑身滚烫得如同烙铁。

  “猴子哥!猴子哥!你醒醒!” 柳月娥用毛巾蘸着冰凉的井水,一遍遍地擦拭着他的额头,可那高烧,却如同扎了根的魔鬼,怎么也退不下去。

  她哽咽着,泪水一滴滴落在猴子毫无血色的脸上。

  “没用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张济生(药王)疲惫地靠在土墙上,他花白的头发,在马灯下显得更加凌乱。

  “柳医生,你停下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医生特有的、近乎残忍的冷静,“他的伤口,已经彻底腐烂了。高烧不退,神志不清……这是败血症的迹象。细菌,已经进入了他的血液。”

  柳月娥的身体一僵,泪眼婆娑地回头:“那……那怎么办?张先生,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您是‘药王’啊!”

  张济生苦笑着摇了摇头:“在你们的世界里,我是‘药王’。但在细菌的世界里,我……只是个手无寸铁的老头子。”

  “盐水、草药……都只能清理表皮。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

  “不!”

  一个低沉、却蕴含着无尽力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沈安平,拄着一根削尖的木棍,一步一步,拖着那条残废的左腿,缓缓走了进来。

  他走到猴子的床边,静静地看着这个,为了他,连命都不要的兄弟。

  “他不能死。”

  沈安平转过头,那双重新燃起火焰的眸子,死死地盯住了张济生。

  “张先生,你昨天说……‘没有盘尼西林,他们都会死’。”

  他的声音,无比清晰。

  “反过来说,是不是……只要有了‘盘尼西林’,他们,就能活?”

  地道内,一片死寂。

  赵丰和王大疤,也闻讯赶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掌握着“希望”的老人身上。

  张济生重重地叹了口气:“理论上,是。”

  他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属于学者的、近乎狂热的光芒。

  “盘尼西林,青霉素!那,是上帝的造物!是一种……以毒攻毒的神药!”

  他看着一脸茫然的王大疤,试图用最简单的话,来解释这个跨时代的奇迹。

  “大疤队长,你知道,伤口为什么会烂吗?是因为,有无数我们肉眼看不见的‘小虫子’,在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而盘尼西林……” 张济生的眼中,闪烁着异彩,“它,是另一种‘造物’,一种从‘霉菌’里提取出来的‘神兵’!这种‘神兵’,会进入我们的身体,把那些吃人的‘小虫子’,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用发霉的玩意儿……去杀虫子?” 王大疤听得目瞪口呆,“老张,你,你没发烧吧?那不是越吃越毒?”

  “这就是科学的奇妙!” 张济生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我们,要的就是那股‘毒’!一股,只杀‘坏虫’,不伤‘好人’的‘神毒’!”

  沈安平,打断了他的激动。

  “需要什么?”

  他的问题,永远如此直接。

  张济生的激动,瞬间被现实的冰水浇灭。他苦笑道:“需要……一个实验室。需要……酒精,试管,培养皿,恒温箱……”

  “我什么都没有。”

  “不。” 沈安平摇了摇头,“你,有我们。”

  他环视四周,看着那些,因为高烧而陷入昏迷的战士,看着那些,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光的轻伤员。

  “你没有实验室,我们就给你造一个!你没有培养皿,我们就用陶碗代替!你没有恒温箱……”

  沈安平,指向了地道深处,那个最温暖、最干燥的窑洞。

  “……我们就用人力,烧炭火,给你烧出一个恒温室!”

  “至于……‘霉菌’?”

  沈安平,看向了赵丰。

  赵丰,立刻明白了。

  一场,史无前例的、荒诞而又悲壮的“人民战争”,打响了。

  这一次,他们要对抗的,不是日本鬼子,而是……那看不见摸不着,却比鬼子,更致命的“细菌”!

  命令,迅速传达到了根据地的每一个角落。

  “寻找!寻找一切发霉的东西!”

  “烂掉的橘子!发霉的窝窝头!长毛的墙皮!统统!都给我收集起来!!”

  整个根据地,都动员了起来。

  战士们,不再是擦拭枪管,而是,小心翼翼地,从地窖的角落里,刮下那一片片青绿色的霉斑。

  后勤的妇女们,不再是缝制军鞋,而是,翻遍了所有的粮食口袋,找出那些,已经发了霉、本准备丢掉的玉米饼。

  就连半大点的孩子们,也提着篮子,满山遍野地,去寻找那些,腐烂的瓜果。

  这是一场……寻找“希望”的霉菌。

  在根据地最深处、由沈安平亲自挑选、并派“狼牙”哨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严密守护的一个山洞里,独立支队的第一间“生物实验室”,宣告成立。

  没有玻璃器皿,就用陶土烧制的、用开水煮了三天三夜的瓦罐。

  没有酒精灯,就用最精纯的、过滤了数遍的桐油灯。

  没有培养基,就用小米熬成最浓稠的米汤,再混上珍贵的玉米淀粉。

  而柳月娥,则,成为了张济生的首席弟子。

  “不!不对!”

  张济生,一改往日的温和,变得,如同一个严苛到不近人情的“暴君”。

  “手!你的手!又碰了头发!”

  “重新洗!用滚水,烫洗三遍!指甲缝!指甲缝里全要刷干净!”

  “无菌!无菌操作!这是科学!科学,容不得半点马虎!你一点点的疏忽,就可能,害死所有人!”

  柳月娥,咬着牙,通红的双手,在滚烫的开水里,一遍遍地搓洗着,烫得通红,她,却一声不吭。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哭泣的卫生员。

  她的眼中,充满了,和沈安平一样的、冰冷的坚定。

  她,小心翼翼地,用一根烧红过的铁丝,从一块发霉的橘子皮上,挑起那一点点,比灰尘还小的青绿色孢子,然后,稳稳地,接种到了陶碗的米汤里。

  日复一日,夜以继日。

  沈安平,就拄着拐,守在实验室的洞口,如同一个最忠诚的门神。

  他,在守护。

  守护着,柳月娥,张济生。

  守护着,那些陶碗里,正在缓慢生长的……

  ——全支队的,“命”。

  ……

  第四天,黎明。

  猴子,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他的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柳月娥,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她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不行……还是不行……”

  “长出来的,全是黑色的……是没用的杂菌……”

  她绝望地,看着那上百个陶碗,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再等等……再等等……” 张济生,也是一脸的疲惫。

  “先生!快!快看这个!!”

  忽然,柳月娥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惊呼!

  她,指向了角落里,一个,毫不起眼的瓦罐。

  那是,三天前,她从一个烂透了的、长满了青色霉斑的橘子上,接种的样本!

  只见,在那黄色的米汤表面,一层,毛茸茸的、青绿色的菌毯,正顽强地,生长着!

  而且,在它的周围,形成了一个,清晰的、没有任何杂菌的……“抑菌圈”!

  “是它!!”

  张济生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了一阵,骇人的精光!

  “就是它!!盘尼西林!!”

  “快!快!过滤!提取!!”

  没有先进的离心机,他们,就用最干净的细麻布,一遍遍地过滤。

  没有乙醚萃取,他们,就用最原始的、土法制盐的“结晶”法,用炭火,一点点地,将那金黄色的汁液,慢慢熬干!

  ……

  半个小时后。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地道口时。

  一小瓶,大约只有两毫升的、浑浊的、散发着一股怪异霉味的、土黄色的液体,被提取了出来。

  这就是,独立支队,不,是这片太行山里,第一支,由他们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

  “神药”。

  张济生,捧着那支小瓶,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它……它里面,全是杂质……” 柳月娥的声音,在颤抖,“这……这真的,能救人吗?”

  张济生,看了一眼,那瓶浑浊的“毒药”。

  又,看了一眼,病床上,那个,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猴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

  “柳医生,准备注射器。”

  “是。”

  “猴子……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也是……第一个,试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