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京城议封赏-《摊牌了,我是藩王,也是军火商》

  林婉清最终还是走了。

  在一个清晨,晨雾尚未散尽,她换回了一身利落的男装,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在朱衡的书房外,与他默然对立。千言万语,似乎都融化在了那微凉的湿气里,不必说出口,彼此便已了然。

  “京城风大,凡事,多看,少说。”朱衡递给她一个不起眼的小木盒,“这里面是一些应急的药物和几张银票,还有……一个新的联络方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启用。”

  林婉清接过木盒,入手微沉。她没有推辞,只是点了点头,目光清亮地看着他:“王爷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你那套‘败家’的法子,或许能骗过一时,但骗不了一世。紫禁城里的那位,疑心是刻在骨子里的。”

  “我明白。”朱衡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坦然,“所以我才需要你。你是我的眼睛,替我去看看那座天底下最华丽,也最危险的牢笼。”

  林婉清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她避开朱衡的目光,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一如初见。

  “保重。”她勒住马缰,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一路顺风。”朱衡站在原地,看着那一骑绝尘,直至消失在官道的尽头,才缓缓收回目光。清晨的凉意,似乎比往常更甚几分。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棋盘被分成了两个战场。一个在塞北边陲,看得见刀光剑影;另一个在京师朝堂,吃人不吐骨头。

  正如林婉清所料,关于大同府那场“云中大捷”的奏报,像一块巨石投入了京城这潭深不见底的池水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乾清宫内,香炉里吐着袅袅的青烟,气氛却比殿外的寒风还要凝重。

  “荒唐!简直是荒唐!”都察院左都御史张廉,一个以刚正不阿、不畏权贵着称的老臣,此刻须发皆张,手中笏板几乎要戳到兵部尚书林远山的脸上,“藩王,未经兵部调令,擅自与边军总兵合谋,调动兵马,此乃擅启边衅!与谋逆何异?今日他敢打鞑靼人,明日他就敢带兵进京,问一问这龙椅该谁来坐!”

  张廉的声音掷地有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不少文官纷纷出列附和,言辞激烈,矛头直指代王朱衡拥兵自重,目无朝廷。

  “张御史此言差矣!”英国公的后人,老将张维贤一步踏出,声如洪钟,“奏报上写得清清楚楚,是鞑靼一部南下劫掠,大同总兵李成梁兵力不足,代王府卫队出手相助,才有了这场大捷!斩首三百,缴获牛羊上千,扬我大明国威!这叫护国之功!怎么到了张御史嘴里,就成了谋逆大罪?难道要让代王和李总兵眼睁睁看着鞑靼人屠戮我大明百姓,才算忠君爱国吗?”

  武将一系也立刻站了出来,纷纷力挺。一时间,乾清宫变成了菜市场,文臣武将,唾沫横飞,吵得不可开交。

  龙椅之上,身穿黄色常服的嘉靖皇帝,朱厚熜,闭着眼睛,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似乎对殿下的争吵充耳不闻。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沉迷修道多年的皇帝,心思比谁都深沉,手段比谁都狠辣。

  终于,他敲击的动作停了。

  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林爱卿。”嘉靖帝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兵部尚书林远山的身上。

  “臣在。”林远山出列,神色平静。

  “你女儿,从大同回来了?”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回陛下,小女昨日刚刚抵京。”林远山心中一凛,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嗯。”嘉靖帝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殿下众人,“代王朱衡,是太祖高皇帝之后,我大明宗室。他有心为国分忧,是好事。但张御史说得也有道理,无诏兴兵,国之大忌。功,要赏。过,也不能不罚。”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这样吧。”嘉靖帝慢悠悠地开口,“传朕旨意,代王朱衡,护国有功,加封……镇北伯。食邑三百户,另赐黄金百两,锦缎十匹,以示嘉奖。至于擅调兵马之过,念其初衷是为保境安民,就……罚俸一年吧。”

  旨意一出,满朝文武都愣住了。

  镇北伯?听着威风,却是个虚衔,没有实权。食邑三百户,对一个藩王来说,聊胜于无。黄金百两,更是打发叫花子。而罚俸一年,对富甲一方的藩王而言,不痛不痒。

  这道旨意,看似赏罚分明,实则充满了帝王的权术与制衡。

  赏,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告诉大家朝廷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罚,是敲打朱衡,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的藩王本分。而这不轻不重的赏罚,更深层的含义是——试探。

  皇帝想看看,他这个远在塞北的侄儿,在接到这样一道旨意后,是会感激涕零,还是会心生怨怼?

  消息传到大同府,已经是半个月后。

  王五听完传旨太监宣读的圣旨,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王爷!这算什么鸟封赏?”王五愤愤不平,“咱们兄弟们拼死拼活,才换来这么个不痛不痒的伯爵?连京城里那些纨绔子弟的爵位都比这个高!这不是欺负人嘛!”

  朱衡却毫不在意,他笑呵呵地从太监手里接过圣旨,还塞过去一个厚厚的荷包,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

  回到书房,他展开圣旨,像是欣赏一幅名画一样,啧啧称奇。

  “王爷,您还笑得出来?”王五急得直跺脚。

  “为何笑不出来?”朱衡将圣旨随手扔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王五啊,你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皇帝封我一个‘镇北伯’,你觉得是赏,还是罚?”

  “当然是……不赏不罚,恶心人!”王 V 憋了半天,想出个词。

  “说对了一半。”朱衡呷了口茶,慢悠悠地解释,“这不是赏罚,这是态度。他老人家在告诉我,‘小子,你的所作所为我看见了,干得不错,但别太跳。’同时,他也是在告诉满朝文武,‘代王是我的人,你们谁也别想轻易动他。’这道旨意,就像是在我的地盘上,画了一道线。线内,我可以折腾;线外,就是雷池,一步都不能跨。”

  朱衡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给了我一个虚名,却默认了我对大同府的实际影响力。这比给我一万两黄金,十万石粮食,要有用得多。他这是在钓鱼,想看看我这条鱼,会不会咬钩,会不会因为这点甜头就得意忘形。”

  王五听得云里雾里,但大概明白了,王爷非但不生气,反而还挺高兴。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朱衡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热火朝天的工地,工人们正在铺设通往煤矿的石板路,“当然是继续当我的‘败家’王爷了。皇帝不是想看我折腾吗?我就折腾给他看。”

  他嘴上说着败家,眼中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皇帝画下的这条线,看似是束缚,但在朱衡看来,却是一道绝佳的护身符。在线内,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发展民生,积蓄力量,而不用担心朝堂上那些苍蝇的嗡嗡乱叫。

  “对了,‘锦衣卫’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朱衡忽然问道。

  “回王爷,已经基本摸清了东厂在大同府的所有暗桩,一共一十七人。按照您的吩咐,抓了三个头目,剩下的暂时没动。”王五立刻禀报,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很好。”朱衡点了点头,“告诉弟兄们,别急着收网。鱼,要慢慢养,才能钓出后面的大鱼。现在,我们的戏台刚刚搭好,观众也已经就位,就差一个……主动跳上台来,为我们唱一出好戏的主角了。”

  他转过身,目光投向了南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京城,宁王府。

  朱宸濠,也就是宁王,同样接到了一份关于“云中大捷”和代王封赏的密报。

  他将手中的密报揉成一团,狠狠地砸在地上,英俊的面孔因为嫉妒而显得有些扭曲。

  “镇北伯?哼,好大的威风!”他冷笑一声,“一个被赶到塞外的丧家之犬,靠着一点投机取巧的火器,居然也敢觊觎军功!本王在江南经营多年,礼贤下士,散尽家财,图的是什么?难道还不如他一个黄口小儿在边关打打杀杀?”

  一名幕僚上前一步,低声道:“王爷息怒。依属下看,这未必是坏事。”

  “哦?”宁王挑了挑眉。

  “代王此举,看似风光,实则已成众矢之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在明,我们在暗。更何况,皇帝的封赏如此吝啬,明摆着是在敲打他。这说明,在陛下的心里,代王已经是个威胁了。”幕僚分析道,“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与他争一日之长短,而是……在他这把火上,再浇一勺油!”

  “怎么个浇油法?”宁王来了兴趣。

  幕僚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王爷可还记得,当初代王那批燧发枪,是如何卖给大同总兵的吗?”

  宁王一怔,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你是说……军购案?”

  “正是!”幕僚躬身道,“当初事发突然,朝廷为了边关稳定,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藩王私造兵器,勾结边将,这可是实打实的罪名!如今代王风头正盛,我们只需联络几位言官,旧事重提,将此事捅到朝堂之上。届时,新账旧账一起算,就算陛下有心回护,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到那时,他这个‘镇北伯’,怕是就要变成‘阶下囚’了!”

  宁王听罢,抚掌大笑,胸中的嫉妒与愤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快意。

  “好!好一个‘火上浇油’!”他立刻下令,“去,备一份厚礼,本王要去拜访一下张都御史。就说,本王这里,有一份能让代王万劫不复的大礼,要送给他!”

  一场针对朱衡的巨大阴谋,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