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替我点香-《废柴才女靠种田香飘整个后宫》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还伴随着一片死寂的虚无。

  沈流苏感觉自己像一粒尘埃,漂浮在一个被抽干了所有色彩、声音和气味的真空里。

  往日里,哪怕在梦中,她也能辨识出梦境独有的、由情绪和记忆交织而成的驳杂香气。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这比单纯的黑暗更令人恐惧。

  她失去了与世界最紧密的连接。

  “……总坛……在皇陵龙脊之下……”

  “……癸亥年霜降……地火开阖……”

  “……幽冥鬼火……燃尽七情……”

  破碎的低语像是从深渊底部泛起的鬼魅回响,在她的意识里反复冲刷。

  还有那些血腥的、混乱的画面——燃烧的黑塔,铁笼里的孩童,以及父亲倒在血泊中时,空气里那股甜到令人作呕的“合欢引”的余烬……

  “噗……”

  那仿佛是自己吐血的声音,又好像是别的什么东西碎裂了。

  她猛地挣扎,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捞到一片空洞。

  忽然,一缕若有似无的暖意,像是一根极细的丝线,从外界探入这片死寂,轻轻缠绕在她的指尖。

  那不是香气。

  她努力分辨着,那是一种……温度。

  属于另一个人的,带着一丝焦灼和克制的温度。

  紧接着,一个低沉而压抑的声音,穿透了层层叠叠的虚无,钻入她的耳中。

  “醒过来。”

  沈流苏的眼睫颤了颤,意识被这道命令般的声音强行从混沌中拽了出来。

  她缓缓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帐顶,绣着繁复的盘龙暗纹。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极淡的药味,干净、清冽,却没有任何她熟悉的草木芬芳。

  这个世界,被漂白了。

  她心中一沉,缓缓转过头。

  龙榻之侧,萧玦一身玄色常服,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一手搭在膝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玉扳指,另一只手,正握着她的手腕。

  方才那缕暖意,便是源自于此。

  见她醒来,他并未立刻松手,深邃的眼眸里情绪复杂,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释重负般的松懈。

  “你昏迷了两天两夜。”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沈流苏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嘶哑的气音。

  萧玦会意,端过一旁的温水,用银匙小心地喂了她几口。

  清甜的液体滑入喉咙,总算驱散了几分火烧火燎的感觉。

  “我的……鼻子……”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脆弱得像风中残烛。

  她用力地嗅了嗅,空气里除了那单调的药味,依旧是一片空白。

  她赖以生存、引以为傲的天赋,消失了。

  恐慌如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心脏。

  “张院使说,你强行催动秘术,引香入魂,五感遭受反噬,尤其是嗅觉,损伤最为严重。”萧玦陈述着事实,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仿佛要看穿她此刻所有的伪装,“短则数月,长则……永远,都可能无法恢复。”

  沈流苏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黯淡的阴影。

  永远?

  那她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复仇大计、家族沉冤,都将化为泡影。

  不,她不允许。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痛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明。

  她必须冷静。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再次睁眼时,她眼中的慌乱已然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陛下,抓到的那个人呢?”她问。

  萧玦身处绝境,不怨天尤人,而是第一时间关心布局的成果,这个女人,果然与众不同。

  “在天牢里,是个硬骨头,什么都不肯说。”

  “他会的。”沈流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虚弱却森然的笑意,“臣妾在他衣襟上洒了‘梦吐粉’。此粉无色无味,一旦沾染,只需辅以特定的安神熏香,便会使其在睡梦中,将心中最深的秘密以梦话的形式吐露出来。只是……”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只是臣妾如今,闻不到那熏香是否配对了。”

  她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鹰,空有利爪和锐眼,却再也无法翱翔。

  “不必了。”萧玦忽然说道,“朕已经知道了。”

  他松开她的手,站起身,负手而立。

  “在你昏迷的这两日,王忠已经查完了御药监过去二十年的所有账册。”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帝王独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压。

  “自朕登基那年起,宫中所有安神香的供应,都来自同一个地方。账面上写的是‘南疆异草行’,但王忠查验过,那根本就是个空壳。真正的供货渠道,被一条看不见的手,抹得干干净净。”

  他转过身,目光如刀,落在沈流苏脸上。

  “也就是说,整整十年,朕,还有整个后宫,每日闻的香,吃的药膳,都可能出自幽冥教之手。他们像水蛭一样,悄无声息地附在朕的身上,附在大晏的龙脉之上,吸食着血肉,操控着一切。”

  “甚至……”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朕自幼所中之毒,所谓的每隔数年便会发作,或许根本不是它自己在发作,而是有人在‘提醒’它发作。”

  这番话,如惊雷般在沈流苏脑中炸响。

  她瞬间明白了。

  萧玦怀疑的,远比她想象的更深。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身边的一切,包括那些忠心耿耿的太医和心腹。

  这是一场长达数十年的惊天骗局,而他,就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主角。

  所以,他才会亲自守在这里。

  因为此刻,只有她这个“外来者”,这个同样被幽冥教视为死敌的人,才是他唯一可以试着相信的刀。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王忠躬着身子,快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神情专注的少年。

  是阿念。

  阿念看到沈流苏醒了,

  他的手指灵动而精准,在空中划出一幅幅无声的画面。

  王忠在一旁低声解释:“陛下,周捕头那边传回消息。那个叫‘青衫客’的刺客,昨夜在梦中呓语不断。阿念这孩子过目不忘,将他所有动作和口型都记了下来。”

  沈流...苏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阿念的手。

  【火焰……燃烧的黑色高塔……】

  【铁链……锁住的孩子……】

  【一个男人……背对着……他在调香……】

  阿念的手势忽然变急促而清晰。

  【皇陵……地宫……有一条密道……】

  【入口在……无字碑……下面……】

  【他说……‘香主’……在等……】

  香主!

  沈流苏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个称呼,曾是沈家家主的尊称!

  幽冥教的头领,竟然盗用了她父亲的名号?

  “看来,你得到的情报,和他梦里的,能对上了。”萧玦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沈流苏抬起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缓缓点头:“皇陵龙脊之下,癸亥年霜降,地火开阖。这是我看到……或者说,‘闻’到的最后信息。”

  “癸亥年霜降……”萧玦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三个月后。”

  时间,已经不多了。

  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王忠和阿念早已悄然退下。

  许久,萧玦才重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种决绝的冰冷:“无字碑下,确有密道。那是太祖皇帝留下的,只有历代君王知晓,用以在国都倾覆之际,保全皇室血脉的最后退路。”

  他竟然……将如此绝密的皇陵秘辛,对她和盘托出!

  沈流苏心头剧震他赌她有能力成为他的助力,而不是另一个将刀刺入他后心的人。

  “陛下将命脉交托,臣妾……该如何回报?”沈流苏的声音依旧虚弱,眼神却亮得惊人。

  “朕不要你的回报,朕要你的‘鼻子’。”萧玦走回她床边,俯下身,双眼直视着她,“哪怕现在它失灵了,但你脑子里那座天下独一无二的‘香料库’还在。你继承的,不只是你父亲的天赋,更是沈家数代人积累的、足以颠覆乾坤的知识。”

  他伸出手,这一次,不是握住她的手腕,而是轻轻拂过她鬓边的一缕乱发,动作轻柔得与他冷酷的帝王形象格格不入。

  “从今天起,你来做朕的鼻子。替朕闻出这宫里、这朝堂、这天下,所有藏在暗处的腌臜和腐臭。”

  “而朕,”他顿了顿,”

  沈流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映出自己苍白而坚韧的倒影。

  龙涎香的味道,她依然闻不到。

  但她能“看”到。

  看到他身上那股由猜忌、隐忍、杀伐和无边孤寂混合而成的,独属于帝王的“香气”。

  而她自己,即便失去了嗅觉,她也知道,她该点燃一味什么样的香了。

  那是以血海深仇为根,以滔天权谋为干,以帝王之诺为叶,最终要开出复仇之花的……绝地之香。

  她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一份契约,一场以江山为棋盘,以性命为赌注的同盟,在这寂静的深宫内,悄然缔结。

  沈流苏闭上眼,感受着体内残存的药力缓缓流淌。

  世界依然是一片虚无的白。

  但她的心中,却有一缕看不见的香,正被她自己的意志,重新点燃。

  谁在替我点香?

  从今往后,只有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