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香口难开-《废柴才女靠种田香飘整个后宫》

  第一日,李崇德还保有内侍监副使的体面。

  他端坐在冰冷的石凳上,对阿念送来的三餐嗤之以鼻,只当这是沈流苏故弄玄虚的下马威。

  香狱之内,窗明几净,除了过分的安静,与寻常囚室并无二致。

  一缕极淡的青烟从角落的铜兽香炉中升起,气味清冽,如山巅雪莲,吸入肺腑,反倒让他因被捕而烦躁的心绪平复不少,头脑愈发清明。

  他冷笑,这便是所谓的酷刑?

  未免也太小看他李崇德了。

  第二日,香气变了。

  不再是清冽的雪莲,而是一种似有若无的焦糊味,夹杂着一丝腐朽的甜腥。

  这味道勾起了他深埋心底的不安,脑中总是不自觉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大火,浓烟,还有那夜值守时,从东宫深处飘来的、让他汗毛倒竖的诡异香气。

  他开始坐立难安,清明的头脑此刻成了最大的折磨,让他无法昏睡,只能清醒地感受着每一分每一秒的煎熬。

  第三日,第三种香被点燃。

  那是一种混合着鹿茸灰的南酸枣烟,气味辛辣刺鼻,熏得人眼眶发酸,心火中烧。

  这股焦躁的气息,与前两日积累的恐惧和清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

  李崇德开始夜夜惊醒,每一次闭上眼,都会坠入同一个梦魇。

  他看见自己站在一片火海边缘,烈焰舔舐着华美的殿宇,耳边充斥着婴儿凄厉的啼哭与女人绝望的哀嚎。

  那不是幻觉,那是他尘封了十年的记忆,当年沈家被抄家灭门,冲天火光映红了半边京城,他就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冷眼旁观。

  沈流苏所焚的三种香,每一种都暗藏玄机。

  清明香,以醒神草和薄荷为主,非但不安神,反而强行唤醒他的神识与良知;迷心香残烬,正是模拟“醉梦引”燃烧后残留的气息,精准勾起他对那段过往最原始的恐惧;而南酸枣烟,则完美复刻了当年沈家宅邸被焚毁时,大量珍贵木料与香料混合燃烧的独特焦木气息。

  这三重气味,如三柄尖刀,精准地刺入他记忆深处最罪恶、最恐惧的角落,日夜不停地凌迟着他的灵魂。

  阿念严格遵守着沈流苏的命令,每日只在送饭时,面无表情地问上一句:“那晚,是谁让你换的香?”

  其余时间,他便在牢门外静静陪坐,如同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

  这沉默的压力,比任何严刑拷打都更令人窒息。

  终于,在第七日清晨,当阿念再次推开牢门时,精神已经彻底崩溃的李崇德猛地从地上扑了过来,死死抱住他的腿,涕泪横流,状若疯癫。

  “我说!我全都说!”他嘶吼着,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是崔太后!是当时的崔贵妃!是她找的我!”

  阿念蹲下身,眼神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将随身携带的录事簿和炭笔准备好。

  “她说……只要我办成这件事,就能保我李家三代富贵!”李崇德浑身剧烈颤抖,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可我没想害人啊!我真的没想害死太子!我只是……我只是按她的吩咐,换了送往东宫的那个香炉里的引芯!”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将深埋心底的秘密和盘托出:“那天夜里,真正的沈家贡香根本就没进东宫!送进去的,是一个用‘醉梦引’熏透了的空香匣!我……我只是换了个匣子!我以为只是让太子殿下睡得不安稳,好让陛下厌弃他……我不知道那香会要人命啊!”

  拿到这份字字泣血的口供,阿念立刻呈给了沈流苏。

  他原以为首使会即刻将其作为铁证,上报天听。

  然而,沈流苏看完,只是平静地将供状折好,放入袖中。

  她并没有半分急于呈报的模样,反而下达了一道让阿念匪夷所思的命令。

  “将李崇德从香狱转移至百草苑的偏院,好生看管。找个可靠的医女,每日为他针灸安神,用最好的药材为他调理身子。”

  外界很快便传言四起:“香政司首使心慈手软,竟善待谋害皇嗣的奸宦?”“沈流苏此举,莫不是想拉拢内侍监?”

  面对种种揣测,沈流苏只通过香政司的文吏,对外淡淡回应了一句:“他罪在身,但魂尚可救。”

  此言一出,非但没有平息议论,反而更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宫中众人只觉得这位新晋的香政司首使行事愈发高深莫测,既有雷霆手段,又有菩萨心肠,让人完全看不透。

  只有阿念明白,沈流苏此举,既是彰显她宽严并济、掌控全局的姿态,更是釜底抽薪,悄然切断了崔氏一党杀人灭口的所有可能。

  李崇德活着,且活在她的眼皮底下,就如同一柄随时可以出鞘的利剑,悬在崔太后和崔家的头顶。

  此刻若李崇德在百草苑暴毙,只会立刻引来帝王最深的疑心,崔家反而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与此同时,沈流苏重启了她入宫后便着手建立的“香纹码”追溯系统。

  宫中每一批香料的产地、批次、入库时间、经手人,都被她用特殊的香料印记和秘法记录在案。

  她下令比对十年前,也就是癸未年三月前后,所有送往东宫的香料批次档案。

  终于,在一堆早已被虫蛀、废弃在库房角落的旧档中,阿念发现了一处微不可查的异常。

  一批标注为“贡级檀芸香”的货品,在其入库签押的记录上,实际称重的斤两,比从沈家出库时的记录,少了整整七两。

  而这七两,不多不少,恰好是替换掉三钱“醉梦引”后,为保持总重不变所需的分量!

  档案的末页,供货商的朱红印章已经模糊,但依稀可以辨认出三个字——“恒瑞坊”。

  阿念呈上的另一份卷宗写得明明白白:恒瑞坊,京中曾经有名的香料商铺,十年前因牵涉一桩走私案被官府查封,其幕后真正的东家,正是崔太后的娘家侄孙,崔府的旁支子弟。

  人证、物证,俱全!

  当晚,养心殿。

  萧玦听完沈流苏的禀报,久久不语。

  他负手立在御书房的雕花窗前,目光穿透沉沉夜色,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寿康宫方向,那是崔太后颐养天年的地方。

  良久,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意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彻骨的寒意和压抑多年的杀机。

  “她一直以为朕是念及旧情,在装糊涂。”萧玦缓缓转身,黑沉的龙目中,风暴正在汇聚,“其实,朕只是在等一个人,一个能把那些积了十几年,没人敢碰的灰,一把掀起来的人。”

  他看向沈流苏,目光灼灼:“你要什么,尽管开口。官职,财富,荣宠,朕都可以给你。”

  沈流苏却微微摇了摇头,她敛衽一拜,声音清冷而坚定:“臣女别无所求,只请求一件事。”

  “讲。”

  “请陛下允许臣女在三日后的春祭大典上,于文武百官、内外命妇面前,当众演示‘香辨忠奸’之法。”

  春祭大典,国之重典。

  在那样的场合做如此惊世骇俗之事,无异于将自己放在火上烤。

  但那,也正是能将敌人一击毙命的最好舞台。

  萧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吐出一个字:“准。”

  筹备的时间异常紧迫。

  就在春祭大典的前一日,一封盖着火漆的密信被紧急送达百草苑。

  信是萧玦的暗卫送来的,内容触目惊心:兵部尚书崔元衡已动用职权,密令其安插在北境的旧部,一支三千人的精锐骑兵,借口“清剿流匪”,正火速南下,已逼近京畿三十里!

  阿念看到军报,脸色煞白,声音都在发抖:“首使,他们这是要狗急跳墙,要逼宫了!”

  沈流苏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一尊琉璃盏中。

  盏内,盛着一小瓶刚刚用冷凝法萃取出的、水晶般通透的精油。

  那是她耗费了无数珍稀花材,才制成的独门秘香。

  她闻言,只是抬起眼帘,轻轻摇了摇头,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愈发明显:“不,他们不是要逼宫,他们是怕我们先动手,所以想摆出阵势,威慑陛下,让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她拿起那小瓶精油,小心翼翼地将其封入一根特制的镂空蟠龙纹紫铜管中,而后递给阿念。

  “所以……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什么叫‘香比刀快’。”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

  “传我的令,明日校场献香礼,所有涉案之人,一个都不能少。”

  夜风拂过百草苑,卷起她衣袂的一角,也卷起了那铜管中尚未完全散去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奇诡香气。

  三日之期已到,一场席卷整个大晏王朝的惊天风暴,即将在黎明的晨光中,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