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龙种的震动-《如晦传》

  冬雪未消,宫墙如铁,静澜居檐角冰棱垂落,寒光凛冽。月光斜照,映得庭院如琉璃世界,冷而肃杀。

  沈如晦立于窗前,手中握着一卷密报,指尖微凉。阿檀立于侧,低声禀报:

  “娘娘,昨夜影卫回报,赵家暗桩已有异动。刑部侍郎赵元礼密会御林军左营统领,言及‘清君侧,正宫闱’六字,似有所图。”

  沈如晦眸光微闪,将密报收入袖中:

  “终于要动了。”

  阿檀低声道:

  “可……可王爷尚未完全布防,若他们骤然发难……”

  “他们不会现在动手。”沈如晦冷笑,“权臣谋事,必待时机。而眼下,他们正等着——一个更合适的由头。”

  正说着,殿外传来脚步声。

  黄德全踏雪而来,手中捧着一卷明黄圣旨,神色凝重。

  他高声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淑妃沈氏,贤德兼备,协理六宫,功在社稷。今特赐侍寝,以彰恩宠。钦此——”

  沈如晦跪地接旨,指尖微颤。

  阿檀脸色骤变,几乎失声:

  “娘娘!这……这如何使得?”

  沈如晦缓缓起身,神色平静:

  “君命不可违。”

  黄德全低声道:

  “娘娘,陛下已命尚仪局备下龙凤喜烛,今夜子时,您需入养心殿侧殿候驾。”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

  “陛下……从未召过冷宫出身的妃嫔。娘娘此去,恐非恩宠,而是……试探。”

  沈如晦抬眸,眸光如古井无波:

  “我知道。”

  黄德全退下后,阿檀再也忍不住:

  “娘娘!您不能去!您是靖王妃,名分已定,怎能……怎能侍奉陛下?”

  “名分?”沈如晦冷笑,“在这宫中,名分从来不是护身符,而是枷锁。皇帝若要你死,一句‘失仪’便可;若要你生,一句‘恩宠’便成。”

  她缓缓起身,披上狐裘:

  “去,取我最素净的宫装。我不穿金戴凤,不施浓妆。我要让他知道——我不是争宠的妃子,而是……他不敢轻易动的棋手。”

  阿檀低声道:

  “可……可若……若您……”

  “若我怀了龙种?”沈如晦唇角微扬,“那便更好。一个‘冷宫贱女’怀了天子血脉,比任何权谋都更能激怒他们。”

  她抬眸,望向宫墙之外:

  “我要让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全都跳出来。”

  夜,子时。

  养心殿侧殿,龙凤喜烛高燃,红光摇曳,映得殿内如血海翻涌。

  皇帝端坐榻上,手中握着一盏酒,眸光深邃。

  沈如晦缓步而入,身着素白宫装,未施粉黛,发间仅簪一支白玉梅花,清冷如雪。

  皇帝抬眸,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良久:

  “你不怕?”

  沈如晦跪地,声音清冷:

  “臣妾怕。怕辜负陛下恩典,怕辱没靖王妃名分,更怕……这恩宠,是杀身之祸。”

  皇帝眸光微动:

  “你倒坦白。”

  “臣妾不敢欺君。”她抬眸,直视皇帝,“陛下若要臣妾死,一道旨意便可。若要臣妾生,也无需以侍寝为名。今日之举,非为恩宠,而是——试臣妾之心。”

  皇帝沉默良久,忽而一笑:

  “好一个‘试臣妾之心’。”

  他抬手,将酒盏递至她唇边:

  “喝了它。”

  沈如晦接过,一饮而尽。

  酒入喉,微苦,却无异样。

  皇帝缓缓道:

  “此酒无毒,亦无催情之效。朕不喜强迫女子,更不喜无子的妃嫔。”

  沈如晦抬眸:

  “陛下是想……要一个孩子?”

  “一个能制衡靖王的孩子。”皇帝眸光如刀,“你若生下龙种,朕便封你为贵妃,赐你协理六宫之权。你若不生……便继续做你的冷宫弃女。”

  沈如晦垂眸:

  “臣妾……遵旨。”

  一夜风雪,红烛燃尽。

  次月清晨,太医院正奉召入宫。

  沈如晦立于殿前,面色苍白,指尖微凉。

  太医院正搭脉良久,忽而神色大变,跪地叩首: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淑妃娘娘脉象滑疾,胎息已成,已有半月身孕!”

  殿内寂静无声。

  皇帝眸光一震,缓缓起身:

  “当真?”

  “千真万确!娘娘确已怀有龙种!”

  皇帝凝视沈如晦,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你……倒是争气。”

  沈如晦跪地,声音微弱:

  “臣妾……惶恐。”

  皇帝抬手:

  “赐凤鸾金钗一对,明珠十斛,锦缎百匹。另,静澜居增派宫人十名,太医日日请脉,不得有误。”

  沈如晦谢恩退下。

  消息如风,瞬间传遍六宫。

  永和宫内,贵妃正对镜梳妆,听闻消息,手中玉梳“啪”地断裂。

  她猛地起身,一脚踢翻妆台,金钗玉镯滚落一地。

  她冷声道:

  “来人!”

  心腹嬷嬷匆匆入内,跪地叩首:

  “娘娘有何吩咐?”

  贵妃指尖掐入掌心,声音如冰:

  “一个冷宫出来的贱种,也配怀龙种?我绝不会让她顺利生下孩子!”

  嬷嬷低声道:

  “娘娘,若她生下皇子,陛下必封她为贵妃,甚至……皇后。到时,您……”

  “闭嘴!”贵妃怒斥,“她若生,我便让她死!”

  她缓缓坐下,眸光阴冷:

  “去,传李太医。”

  片刻后,李太医入内,跪地叩首:

  “娘娘。”

  贵妃淡淡道:

  “沈如晦有孕,你可知?”

  “回……回娘娘,已知。”

  “她胎相如何?”

  “回娘娘,脉象滑疾,胎息稳固,应无大碍。”

  贵妃冷笑:

  “应无大碍?那本宫听说,她幼时居冷宫,受寒多年,宫寒不孕,怎会如此轻易有孕?”

  李太医额角微汗:

  “这……这或许是天意……”

  “天意?”贵妃冷眼看他,“本宫给你一道方子,你每日为她请脉后,悄悄加入药中。此药无毒,却能令胎息渐弱,直至滑胎。”

  她缓缓递出一纸药方:

  “你若办成,本宫保你三代富贵。你若败露……便自己去冷宫等死。”

  李太医浑身一颤,接过药方:

  “奴……奴才遵命。”

  贵妃望向窗外,唇角微扬:

  “沈如晦,你以为怀了龙种,便可一步登天?你可知,这宫中多少妃嫔,都是‘胎死腹中’?”

  静澜居内,沈如晦立于窗前,手中握着一枚玉佩——那是萧珣所赠,背面刻着“与君共雪”四字。

  阿檀低声道:

  “娘娘,方才李太医请脉,神色有异。奴婢见他袖中似藏有药方,却未敢声张。”

  沈如晦冷笑:

  “他们终于动手了。”

  阿檀忧心忡忡:

  “可……可您真怀了龙种,若他们下药……”

  “我当然知道。”沈如晦眸光如刃,“我更知道,这孩子,不是皇帝的,而是——我的刀。”

  阿檀一惊:

  “娘娘,您是说……”

  “那酒,无毒,却有药。”沈如晦冷笑,“皇帝赐我‘暖宫散’,为让我易孕。可他不知,我早已服下‘避子汤’,怎会轻易有孕?”

  阿檀震惊:

  “那……那太医为何说您……”

  “因为我让他这么说。”沈如晦唇角微扬,“我暗中命青黛收买了太医院的小吏,让他调换脉案。我根本未孕,却让全天下以为——我怀了龙种。”

  阿檀恍然大悟:

  “娘娘是……要引蛇出洞?”

  “正是。”沈如晦眸光冷冽,“贵妃若知我未孕,必不敢轻动。可她若以为我怀了龙种,必会下药。她一动手,便是自投罗网。”

  她抬眸,望向养心殿方向:

  “皇帝要我生子,是为制衡萧珣。可他不知,我与萧珣,早已不是对手,而是——盟友。”

  她缓缓道:

  “这一胎,是我设的局。而他们的阴谋,便是——破局之钥。”

  夜深,靖王府。

  萧珣倚在软榻上,手中握着一卷密信,眸光深邃。

  影卫入内,单膝跪地:

  “主子,王妃命我传话:‘龙种已‘孕’,蛇蝎将动。君若不动,我便——血洗六宫。’”

  萧珣凝视密信,指尖轻抚“龙种”二字,唇角微扬。

  他缓缓起身,披上玄氅:

  “传暗七、暗九,即刻入宫。我要知道——每一味药,每一个太医,每一次请脉。”

  他声音低沉:

  “我要让她们,亲手把自己,埋进坟墓。”

  窗外,雪又落了。

  静澜居的红梅在风雪中摇曳,花瓣纷飞,如血洒长空。

  而宫墙深处,一场针对“龙种”的阴谋,已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