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闸”废弃泵站内，巨大的钢铁骨架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投下浓重的阴影，仿佛沉默的巨人俯瞰着角落里挣扎的生命。空气沉闷，混杂着铁锈、机油、霉味和越来越浓重的血腥与草药苦涩。水滴从生锈的管道断口滴落，发出单调而令人心焦的“嗒…嗒…”声，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老周（郎中）守在“小鱼”的草席旁，神情疲惫而凝重。他用湿毛巾小心地擦拭着“小鱼”滚烫的额头和脖颈，后者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比之前更加急促微弱，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老周不时翻开“小鱼”的眼皮查看，又仔细听着他胸腔里杂乱的呼吸音，眉头越锁越紧。他拿出珍藏的最后一小瓶盘尼西林（极其珍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地给“小鱼”注射了一半剂量。剩下的，他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林锋，默默收好。
水生和秀才在另一角低声清点着装备，动作机械而沉默。水生时不时担忧地看一眼林锋的方向。秀才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是控制不住地飘向林锋那条包裹得严严实实、放在膝上的左臂，眼神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惊惧和疑虑。泵站外远处隐约传来的日军警报和骚乱声，更增添了无形的压力。
反击计划已定，假情报的框架也初步形成，但泵站内的气氛却并未因此轻松，反而因为林锋的伤势和“小鱼”的危殆，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阴影。
林锋靠坐在冰冷的铸铁泵体旁，紧闭着双眼，身体微微蜷缩。左臂传来的已不仅仅是剧痛，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灼烧感和难以言喻的酸麻肿胀！那诡异的搏动感变得异常强烈和清晰，仿佛伤口里寄生了一个活物，随着他的心跳在疯狂地鼓胀、收缩！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电流般的抽搐，顺着神经窜向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老周重新包扎的纱布，靠近肘部的位置，再次被不断渗出的暗红色血水和一种淡黄色的组织液浸透，晕染开一片触目惊心的污迹。高烧如同烈火般在他体内燃烧，汗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又在泵站的阴冷中迅速变得冰凉，带来一阵阵寒战。他的呼吸粗重而灼热，脸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潮红。
老顾蹲在林锋对面，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他低声问：“林队长？感觉怎么样？要不要让老周再看看？”
林锋艰难地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强撑着聚焦在老顾脸上，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还…撑得住…‘小鱼’…怎么样了？”
“‘小鱼’同志用了盘尼西林，但情况…还是很危险。”老顾的声音低沉，“老周说，他内伤太重，感染入血…能不能熬过今晚…难说。”他顿了顿，看着林锋那条手臂，“林队长，你这伤…不能再拖了！老周说，这热度，这肿胀，还有这…这搏动…太不对劲了！必须想办法处理！这样下去，你会垮的！”
“…死不了…”林锋喘息着，用右手死死按住左臂伤口上方，试图压制那疯狂的搏动，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三天…假情报…准备好…才是…关键…”
“可你这样…”老顾急得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
就在这时，昏睡中的“小鱼”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呓语着：“…魔鬼…手臂…绿色的…虫子…钻…钻…” 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老周连忙按住他，低声安抚。
但这模糊的呓语，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了秀才紧绷的神经！他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眼睛死死盯着林锋那条不断渗出诡异液体的手臂，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魔鬼手臂’…‘绿色的虫子’…”秀才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哭腔，“‘小鱼’同志…他…他是不是看见了什么？在拘留点…鬼子是不是对他用了什么…什么邪门的病菌？！连长…连长他当时也…”
“秀才！你胡说什么！”山猫猛地低吼一声，拄着竹竿站了起来，眼神凌厉地瞪着秀才，“连长是为了救‘小鱼’才伤上加伤！是为了我们大家才撑到现在！你再敢动摇军心，老子崩了你！”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驳壳枪，牵动了腿伤，疼得嘴角一抽。
“我没有动摇军心！”秀才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山猫哥！你看看连长的胳膊！你看看那血！那黄水！还有那…那跳动的样子！老周都说了不对劲！苏婉医生也警告过！现在连‘小鱼’同志都…都那样说！鬼子搞的那些‘荣字1644’不就是研究毒菌的吗？！万一…万一连长真的被感染了…或者…或者…” 他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但恐惧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害怕林锋变成了一个传染源，一个怪物！
“放屁！”山猫怒不可遏，就要冲过去。
“够了！”老顾猛地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住了两人的争执。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情绪失控的秀才和暴怒的山猫，最后目光落在林锋身上。
林锋靠在泵体上，身体因为剧痛和高烧而微微颤抖，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不断滑落。他没有看秀才，也没有看山猫，只是闭着眼，牙关紧咬，仿佛在承受着莫大的屈辱和身体内部撕裂般的痛苦。他那条放在膝上的左臂，在昏暗的光线下，包裹的纱布下，那诡异的搏动和渗出的污迹，确实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邪异。
老顾的心沉了下去。内部的不信任和恐惧，在巨大的压力和诡异的伤势面前，如同溃堤的蚁穴，开始显现。这比敌人的枪炮更致命！
“秀才，把你的嘴闭上！”老顾的声音冰冷，“林队长是我们的同志！是救了我们所有人、救了‘小鱼’同志的恩人！没有他，你现在早就死在76号或者日本人的枪口下了！再让我听到一句动摇军心、诋毁战友的话，不用山猫动手，我第一个执行纪律！”他久经地下斗争的威压瞬间释放出来，让秀才浑身一颤，脸色更加苍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但眼中的恐惧并未消散。
老顾又看向山猫，语气稍缓：“山猫兄弟，你也冷静点！秀才也是担心，话虽然混账，但林队长的伤确实…太奇怪了。”他转向老周，“老周，你再想想办法！必须控制住林队长的伤情和体温！盘尼西林…给林队长也用上！”他几乎是命令道。
老周叹了口气，拿出剩下的那小半瓶珍贵的盘尼西林，走到林锋身边：“林队长，得罪了。”他熟练地给林锋注射。冰冷的药液注入血管，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林锋缓缓睁开眼，眼神因为高烧而有些迷离，但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火焰。他扫了一眼低头不语的秀才，又看向满脸担忧和愤怒的山猫，最后目光定格在老顾脸上，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我的伤…我清楚…不是…病菌…是鬼子…在洼地…用的…新式…燃烧剂…可能…混了…别的东西…腐蚀…神经…” 他再次搬出之前的解释，声音因为痛苦而断断续续，却异常坚定，“…我…林锋…是人…是战士…不是…怪物…”
他喘了口气，目光锐利地看向秀才，一字一句，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信我…就留下…一起…打鬼子…不信…现在…就可以走…我…绝不…拦着…”
泵站内一片死寂。只有水滴声、林锋粗重的喘息声和“小鱼”微弱的呻吟声在回荡。秀才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低着头，不敢看林锋的眼睛。山猫拄着竹竿，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复杂地看着林锋那条依旧在诡异搏动的手臂，又看看秀才。信任的裂痕，如同泵站内冰冷的铁锈，无声地蔓延开来。伤痛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比泵站外的黑暗更加沉重。
老周（郎中）守在“小鱼”的草席旁，神情疲惫而凝重。他用湿毛巾小心地擦拭着“小鱼”滚烫的额头和脖颈，后者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比之前更加急促微弱，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老周不时翻开“小鱼”的眼皮查看，又仔细听着他胸腔里杂乱的呼吸音，眉头越锁越紧。他拿出珍藏的最后一小瓶盘尼西林（极其珍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地给“小鱼”注射了一半剂量。剩下的，他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林锋，默默收好。
水生和秀才在另一角低声清点着装备，动作机械而沉默。水生时不时担忧地看一眼林锋的方向。秀才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是控制不住地飘向林锋那条包裹得严严实实、放在膝上的左臂，眼神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惊惧和疑虑。泵站外远处隐约传来的日军警报和骚乱声，更增添了无形的压力。
反击计划已定，假情报的框架也初步形成，但泵站内的气氛却并未因此轻松，反而因为林锋的伤势和“小鱼”的危殆，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阴影。
林锋靠坐在冰冷的铸铁泵体旁，紧闭着双眼，身体微微蜷缩。左臂传来的已不仅仅是剧痛，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灼烧感和难以言喻的酸麻肿胀！那诡异的搏动感变得异常强烈和清晰，仿佛伤口里寄生了一个活物，随着他的心跳在疯狂地鼓胀、收缩！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电流般的抽搐，顺着神经窜向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老周重新包扎的纱布，靠近肘部的位置，再次被不断渗出的暗红色血水和一种淡黄色的组织液浸透，晕染开一片触目惊心的污迹。高烧如同烈火般在他体内燃烧，汗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又在泵站的阴冷中迅速变得冰凉，带来一阵阵寒战。他的呼吸粗重而灼热，脸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潮红。
老顾蹲在林锋对面，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他低声问：“林队长？感觉怎么样？要不要让老周再看看？”
林锋艰难地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强撑着聚焦在老顾脸上，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还…撑得住…‘小鱼’…怎么样了？”
“‘小鱼’同志用了盘尼西林，但情况…还是很危险。”老顾的声音低沉，“老周说，他内伤太重，感染入血…能不能熬过今晚…难说。”他顿了顿，看着林锋那条手臂，“林队长，你这伤…不能再拖了！老周说，这热度，这肿胀，还有这…这搏动…太不对劲了！必须想办法处理！这样下去，你会垮的！”
“…死不了…”林锋喘息着，用右手死死按住左臂伤口上方，试图压制那疯狂的搏动，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三天…假情报…准备好…才是…关键…”
“可你这样…”老顾急得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
就在这时，昏睡中的“小鱼”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呓语着：“…魔鬼…手臂…绿色的…虫子…钻…钻…” 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老周连忙按住他，低声安抚。
但这模糊的呓语，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了秀才紧绷的神经！他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眼睛死死盯着林锋那条不断渗出诡异液体的手臂，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魔鬼手臂’…‘绿色的虫子’…”秀才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哭腔，“‘小鱼’同志…他…他是不是看见了什么？在拘留点…鬼子是不是对他用了什么…什么邪门的病菌？！连长…连长他当时也…”
“秀才！你胡说什么！”山猫猛地低吼一声，拄着竹竿站了起来，眼神凌厉地瞪着秀才，“连长是为了救‘小鱼’才伤上加伤！是为了我们大家才撑到现在！你再敢动摇军心，老子崩了你！”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驳壳枪，牵动了腿伤，疼得嘴角一抽。
“我没有动摇军心！”秀才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山猫哥！你看看连长的胳膊！你看看那血！那黄水！还有那…那跳动的样子！老周都说了不对劲！苏婉医生也警告过！现在连‘小鱼’同志都…都那样说！鬼子搞的那些‘荣字1644’不就是研究毒菌的吗？！万一…万一连长真的被感染了…或者…或者…” 他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但恐惧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害怕林锋变成了一个传染源，一个怪物！
“放屁！”山猫怒不可遏，就要冲过去。
“够了！”老顾猛地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住了两人的争执。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情绪失控的秀才和暴怒的山猫，最后目光落在林锋身上。
林锋靠在泵体上，身体因为剧痛和高烧而微微颤抖，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不断滑落。他没有看秀才，也没有看山猫，只是闭着眼，牙关紧咬，仿佛在承受着莫大的屈辱和身体内部撕裂般的痛苦。他那条放在膝上的左臂，在昏暗的光线下，包裹的纱布下，那诡异的搏动和渗出的污迹，确实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邪异。
老顾的心沉了下去。内部的不信任和恐惧，在巨大的压力和诡异的伤势面前，如同溃堤的蚁穴，开始显现。这比敌人的枪炮更致命！
“秀才，把你的嘴闭上！”老顾的声音冰冷，“林队长是我们的同志！是救了我们所有人、救了‘小鱼’同志的恩人！没有他，你现在早就死在76号或者日本人的枪口下了！再让我听到一句动摇军心、诋毁战友的话，不用山猫动手，我第一个执行纪律！”他久经地下斗争的威压瞬间释放出来，让秀才浑身一颤，脸色更加苍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但眼中的恐惧并未消散。
老顾又看向山猫，语气稍缓：“山猫兄弟，你也冷静点！秀才也是担心，话虽然混账，但林队长的伤确实…太奇怪了。”他转向老周，“老周，你再想想办法！必须控制住林队长的伤情和体温！盘尼西林…给林队长也用上！”他几乎是命令道。
老周叹了口气，拿出剩下的那小半瓶珍贵的盘尼西林，走到林锋身边：“林队长，得罪了。”他熟练地给林锋注射。冰冷的药液注入血管，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林锋缓缓睁开眼，眼神因为高烧而有些迷离，但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火焰。他扫了一眼低头不语的秀才，又看向满脸担忧和愤怒的山猫，最后目光定格在老顾脸上，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我的伤…我清楚…不是…病菌…是鬼子…在洼地…用的…新式…燃烧剂…可能…混了…别的东西…腐蚀…神经…” 他再次搬出之前的解释，声音因为痛苦而断断续续，却异常坚定，“…我…林锋…是人…是战士…不是…怪物…”
他喘了口气，目光锐利地看向秀才，一字一句，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信我…就留下…一起…打鬼子…不信…现在…就可以走…我…绝不…拦着…”
泵站内一片死寂。只有水滴声、林锋粗重的喘息声和“小鱼”微弱的呻吟声在回荡。秀才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低着头，不敢看林锋的眼睛。山猫拄着竹竿，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复杂地看着林锋那条依旧在诡异搏动的手臂，又看看秀才。信任的裂痕，如同泵站内冰冷的铁锈，无声地蔓延开来。伤痛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比泵站外的黑暗更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