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休整与远忧-《穿越1945:从狼牙到黎明》

  鹰嘴岩的硝烟与血腥仿佛被山风吹散,只留下后方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和伤员们压抑的呻吟。林锋胸前那枚冰冷的青天白日勋章,在病房昏黄的灯光下偶尔折射出刺目的光,与简陋的环境格格不入,更像一个沉重的讽刺。

  休整的命令终于下达。新的驻地是距离前线稍远、靠近一条清澈溪流的村庄。几座征用的祠堂和民房成了“狼牙”连的临时营房。阳光透过木窗棂洒进来,空气里带着草木的清新,暂时驱散了医院里死亡的气息。但休整,并不意味着平静。

  补充的新兵到了。几十张年轻而陌生的面孔,带着对新部队的憧憬和对“狼牙”连长传奇事迹的敬畏,在操场上列队。林锋站在队列前,左臂依旧僵垂在身侧,厚厚的绷带在军服下鼓起,脸色比在医院时好了一些,但眉宇间沉淀着难以化开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面孔。这些人里,谁是真心实意来打鬼子的热血青年?谁又是…张孝安安插进来的眼睛?

  “欢迎加入‘狼牙’连。”林锋的声音低沉沙哑,没有多余的豪言壮语,“这里没有花架子,只有血与火。活下来,杀鬼子。这就是规矩。”他刻意停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视全场,“以前的功劳,是倒下的兄弟用命换来的。现在,从零开始。训练,会很苦。怕死的,现在可以走。”

  新兵们鸦雀无声,眼神各异,有兴奋,有紧张,也有不易察觉的闪烁。林锋心中冷笑,他知道,军统的人,必然隐藏其中。他转向站在身边的李石头。

  李石头坐在一张特制的木凳上(大腿的贯穿伤不允许他久站),半边脸依旧裹着纱布,仅露出的那只独眼,如同冰冷的探针,同样审视着新兵队列。他的目光偶尔掠过林锋僵硬的左臂,那份深沉的疑虑并未因离开医院而消散,反而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更加清晰。听到林锋的话,他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沙哑地吐出两个字:“练吧。”

  训练场很快变成了新的“战场”。林锋强忍着左臂伤处持续不断的搏动剧痛和肋下伤口的牵拉感,亲自督导训练。基础体能、战术队形、射击、格斗、诡雷设置…训练强度远超普通部队。新兵们叫苦不迭,老兵们(孙大炮伤势稳定后也归队了)则咬着牙坚持,他们深知这些“邪门”训练在战场上是能保命的。

  林锋的目光尤其关注几个训练中表现“异常”的新兵——有人体能超常却对基础战术漫不经心;有人射击精准却眼神游离;有人对爆破格外热衷,不断打听细节…他不动声色,将可疑的苗头记在心里,同时让赵小栓(因鹰嘴岩的表现被林锋任命为代理班长)暗中留意。赵小栓经历血火洗礼后,褪去了不少稚气,眼神中多了份沉稳和机警,对林锋的指令执行得一丝不苟。

  训练间隙,林锋常常独自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望着潺潺流水,眉头紧锁。他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把王耀武所赠的、泛着幽蓝烤蓝光泽的德制驳壳枪。冰冷的枪身触感,时刻提醒着他“特殊使命”的沉重枷锁。日本败象已露,但黎明前的黑暗最为致命。而胜利之后呢?王耀武话语中的深意,国府内部日益明显的派系倾轧,以及他模糊“预知”中那即将席卷全国的内战阴云…这些都如同巨石压在他的心头。他利用这难得的平静,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的未来,思考着如何在即将到来的巨变中保全这支他一手带出来的“狼牙”,以及…他自己。

  一日午后,苏婉背着药箱来到驻地,为重伤员复查,也例行给林锋换药。在相对安静的祠堂偏房内,苏婉小心翼翼地解开林锋左臂的绷带。伤口周围的红肿和暗紫色稍微消退了一些,但深处肌肉组织那异常剧烈的搏动感依旧清晰可触,灼热感也并未减弱。苏婉清冷的脸上满是忧色。

  “林连长,伤口…还是没有明显好转的迹象。这种搏动…太奇怪了。”她一边轻柔地涂抹着药膏,一边低声道,目光忍不住再次看向林锋的眼睛,“师部医院条件有限,您…真的不考虑去更大的后方医院看看吗?或者…长沙?那里有更好的医生和设备。”

  林锋闭着眼,感受着药膏带来的短暂清凉和随之而来的、因触碰而激发的尖锐痛楚。苏婉的关切是真挚的,但他无法解释,也无法离开。去更大的医院?意味着更多的检查,更多的盘问,他身体异常的秘密暴露的风险呈几何级数增加!更何况,王耀武不会允许他这把“尖刀”轻易离开视线。

  “不用了。”林锋的声音带着疲惫的平静,“老伤,习惯了。这里…离不开。”他睁开眼,看到苏婉眼中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更深的不解。他注意到苏婉在收拾药箱时,动作有片刻的迟疑,目光似乎扫过药箱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林锋的心微微下沉,他知道,那瓶被取走的组织液样本,如同一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被引爆。

  就在这时,李石头拄着一根临时削制的粗糙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林锋暴露的左臂伤口上,看着那依旧明显的搏动,又看了看苏婉脸上未散的忧色,最后定格在林锋强作平静的脸上。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的长凳上,拿起一块磨刀石,开始一下下、用力地打磨他那把心爱的刺刀。刺啦…刺啦…单调而沉重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如同无声的质问,敲打在林锋紧绷的神经上。李石头仅剩的那只独眼,锐利如初,在磨刀的间隙,不时抬起,深深地、探究地看向林锋的左臂。那眼神,仿佛要穿透绷带和皮肉,看清里面隐藏的一切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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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暴似乎暂时平息,但水面之下,暗流汹涌。军统的渗透如同无形的蛛网,在补充的新兵中悄然张开;苏婉的担忧和那瓶隐秘的组织液样本是潜在的医学危机;李石头沉默却直抵核心的怀疑是内部的巨大张力;而王耀武那柄象征着“器重”与“特殊使命”的驳壳枪,更像悬在头顶的利剑,时刻提醒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晚霞将溪流染成一片血色。林锋刚刚结束一场高强度的班组对抗训练,左臂的剧痛让他几乎虚脱,正靠着祠堂斑驳的墙壁喘息。传令兵急匆匆地跑来,递上一份盖着师部机要科鲜红火漆的命令。

  林锋撕开信封,展开命令纸。上面的字迹冰冷而清晰:

  “……命直属突击第一连(‘狼牙’连)连长林锋,即刻整备部队,于明日拂晓前开拔,火速驰援沅陵东南之龙潭镇!该地遭日军小股精锐渗透袭扰,交通断绝,守军损失惨重,情况危急!务必清除敌寇,打通要道!此令,王耀武。”

  新的任务!

  新的战场!

  新的绞肉机!

  林锋捏着命令纸的手指微微用力,纸张边缘被捏得皱起。他抬起头,望向龙潭镇的方向,晚霞如血,映照着他眼中深沉的疲惫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短暂的休整结束了。身体尚未恢复,内部的隐患远未消除,远方的阴霾正在积聚…但军令如山。

  他深吸一口气,将胸腔中翻腾的复杂情绪连同左臂那顽固的剧痛一起压下,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他转身,对着正在溪边擦洗、在祠堂休息的士兵们,发出了嘶哑却斩钉截铁的命令:

  “全连集合!检查武器弹药!准备开拔!”

  溪流依旧潺潺,晚霞渐渐暗淡。林锋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短暂的宁静之地,目光扫过沉默磨刀的李石头,扫过带着药箱匆匆走远的苏婉背影,扫过那些新兵眼中混杂着紧张与亢奋的光芒…他知道,踏出这一步,便再无回头路。新的征程,亦是更凶险的漩涡。他紧了紧腰间王耀武所赠的驳壳枪枪套,迈着依旧有些虚浮却无比坚定的步伐,走向集结的部队。鹰嘴岩的血色尚未褪去,龙潭镇的硝烟已在召唤。而更深的时代洪流,正在远方隐隐咆哮。第四部在奔赴新战场的号令中终结,留下沉重的悬念与无边的远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