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医疗组成立·血色入会-《零域建筑师》

  电路板背面的编号还在我眼前晃着,h-7-214,像一道刻进记忆的暗码。我把它塞回密封袋,手指刚碰到口袋边缘,仓库门被推开。

  苏晴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

  “三十七个伤员里,十二个已经发烧到三十九度以上。”她把名单放在我面前,“咳血,伤口化脓,炎症指标爆表。抗生素只剩半盒。”

  我没抬头,盯着那张条例纸看了两秒。边缘的血迹干了,发黑,但字还能看清。三人合议、物资登记、轮值规则……这些写在灾难之后的东西,现在看起来像是某种奢望。

  “必须找药。”我说。

  “我知道地方。”她说,“仁心堂,在商业街转角。三层楼,玻璃幕墙,以前是连锁药店。我们没去过——太显眼。”

  我闭上眼,脑海里的街区蓝图自动展开。零域的网格轻微震颤,像是受到了什么干扰,但我强行忽略,开始扫描从超市后巷到仁心堂的地下路径。排水管主线有两处塌方,西侧支线下穿旧电缆沟,勉强能通人。

  “走地下。”我说,“从b3排水口下去,沿支线爬到西巷第七检查井。出来后贴墙走,药店后门有个装卸平台,锁坏了。”

  她点头:“带两个人。”

  “带上这个。”我用左手从内袋摸出一片薄得几乎看不见的东西,递给她。

  她接过,对着灯光看,什么也没看见。

  “零域凝出来的。”我说,“透明刀片,三厘米长,藏在袖口就行。别轻易用,用了就回不了头。”

  她没问为什么给我这个,也没说怕。只是把它夹进手腕内侧的绷带里,转身走了。

  仓库重新安静下来。雨还在下,但小了很多。头顶的日光灯闪了一下,又稳住。我靠在墙边,右眼一阵阵发胀,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缓慢蠕动。零域的共鸣没消失,反而更清晰了些,像远处传来的低频震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三小时十四分。

  了望塔的信号灯突然亮起绿光,短闪三次,停顿,再闪两次——安全返回。

  我站起来,背部伤口扯了一下,疼得呼吸一滞。走到外墙接应点时,苏晴正带着两人翻过临时矮墙。其中一个背着鼓鼓囊囊的医疗包,另一个扶着她的胳膊。

  她右手缠着布条,血已经渗出来。

  “伤了?”我问。

  “玻璃划的。”她说,“不严重。”

  我把药箱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头孢、阿奇霉素、生理盐水、碘伏……整整十二盒抗生素,还有几包缝合线和注射器。

  “拿到了。”她说。

  然后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一度:“我杀了人。”

  我没动。

  “张虎的人在十字路口设了路障,五个人,堵在井盖出口。他们认出我,说‘林川的女人’。”她说话很平静,像在汇报病例,“我掏刀的时候,领头的那个伸手要抢背包。我划了他脖子侧面。”

  她抬起左手,比了个动作。“就这么一下。他捂着脖子倒下去,血喷得很高。”

  我没问她感觉怎么样,也没安慰。在这种时候,话太多反而虚假。

  “回来路上换了路线。”她继续说,“原路塌了,改走露天巷道。差点撞上巡逻队,绕了远路。”

  我点点头,把药箱抱紧了些。

  “你需要处理伤口。”我说。

  “等我把药品分类完。”她挣开同伴的搀扶,自己走向医疗区。

  我看着她背影走进板房,脚步有些虚浮,但没停。老周这时候从岗哨走过来,看了眼医疗区方向,又看向我。

  “她动手了?”

  “嗯。”

  “第一次?”

  “应该是。”

  他沉默了几秒,低声说:“医生杀人,比战士难熬。”

  我没接话。他知道,我也知道。

  药品清点完已经是晚上。我把抗生素锁进医疗柜,钥匙交给苏晴。她坐在临时搭的桌边,正在写伤员用药记录,右手垫着一块木片,笔握得有点歪。

  “明天开始,医疗组独立运作。”我说。

  她抬头。

  “你负责组建小组,挑人,定流程。”我继续说,“需要什么资源,列清单给我。药品优先分配权归你,但必须登记去向。”

  她没立刻答应。

  “你不担心我失控?”她问。

  “你要是真失控,那一刀就不会只划一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布条上的血迹又扩大了一圈。

  “我会处理好。”她说。

  我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听见她叫住我。

  “林川。”

  我回头。

  “你说过,活下去不只是靠墙。”她声音很轻,“现在有人愿意走出去了。可如果走出去的人,最后变成了他们那样的人呢?”

  我没回答。

  外面雨势渐弱,风卷着湿气从破窗灌进来。板房区的灯亮着,昏黄的一片。几个伤员在门口排队等药,有人咳嗽,有人低声呻吟。

  第二天清晨,我召集所有人开会。

  地点在超市中庭。

  苏晴站在临时讲台前,手里拿着一份打印纸——是我们仅存的一台便携打印机昨晚赶出来的《医疗组工作章程》。

  “从今天起,医疗事务由我主导。”她说,“所有伤员必须登记信息,按病情分级处理。药品发放实行双人核对制,滥用者取消配给资格。”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

  “我可以救你们。”她说,“但前提是,你们得先守规矩。”

  没人说话。

  老周站在角落,手搭在斧柄上,微微点头。

  会议结束后,我回到仓库,翻开设计图册,准备规划新的排水线路。右眼突然刺痛,比之前更剧烈。我抬手按住,指尖触到皮肤下的异样跳动。

  零域的网格又震了一下。

  这次的方向,不是西北。

  是正北。

  我还没来得及记下偏移角度,苏晴推门进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针管里是淡蓝色的液体。

  “昨天带回的药里,有一瓶标签被烧毁。”她说,“成分不明,但我做了简单检测。”

  她把注射器放在桌上。

  “这不是普通抗生素。”她说,“它含有某种活性蛋白,会加速细胞再生。我在动物样本上试过,断肢伤口三天愈合。”

  我盯着那管液体。

  “你怀疑……这是守夜人用的药?”

  “我不知道。”她说,“但标记和电路板上的鹰隼图案一致。而且——”她压低声音,“我在药店后室找到了冷藏柜,里面全是这种药,编号也是h开头。”

  我伸手拿起注射器,对着灯光看。蓝液缓缓流动,像沉在瓶中的夜。

  “你打算怎么处理?”她问。

  我捏紧针管。

  “先封存。”我说,“不要试用,也不要销毁。等弄清楚来源再说。”

  她点头,正要收起来,忽然皱眉。

  “你的手……”

  我低头。

  右手三根断指的绷带边缘,渗出一丝极淡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