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明修栈道-《薪纪元:千秋劫》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宣判,也是最终的选择。他拒绝了历史赋予他的、那个充满侮辱与荒诞的结局,他要以自己的方式,为自己这波澜壮阔又悲剧萦绕的一生,画上句点。

  他看着林煜,那微弱的目光仿佛在说:你一路行来,见证英雄悲歌,承载百家业债,你……配得上这“国士”之誉。

  随即,他嘴角那丝释然的笑意似乎扩大了些许,带着一种属于兵仙的、最后的、近乎狡黠的智慧光彩:

  “这……算是我……最后的……”

  “‘明修栈道’……”

  明修栈道!

  四个字,如同惊雷,在林煜脑海中炸开!

  这不是攻击,不是陷阱,而是引导!是韩信主动为他指出的,通往自身核心的、唯一的、也是最直接的“路径”!就像当年他献计刘邦,明里修复栈道吸引章邯注意,暗地里却率主力迂回陈仓,一举定鼎三秦!此刻,他主动暴露自己的“核心”(栈道),引导林煜这柄“利刃”(奇兵),完成对他自身的最终“裁决”(暗度陈仓)!

  他将自己的死亡,也化作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属于兵仙的最后谋略!不是为了求生,而是为了求一个配得上他身份的、有尊严的终结!

  “韩信……” 林煜喉咙有些发紧,他完全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这不是乞求,更不是妥协,而是一位骄傲到骨子里的天才,在生命尽头,用他最擅长的方式,进行的最后一次……自我救赎与价值确认。

  他不再犹豫。

  也无需犹豫。

  尊重对方的选择,完成这最后的“暗度陈仓”,便是对这位兵仙最大的敬意。

  林煜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翻涌的复杂心绪强行压下。他举起那柄无形的、凝聚了力量与意志的“利刃”,目光锁定韩信指引的那一点苍白核心。这一次,他的攻击不再带有破灭领域的狂暴,也没有史实共鸣的悲怆,只有一种纯粹的、精准的、仿佛执行某种神圣仪式的……终结。

  禽滑素屏住了呼吸,她能感受到空气中那凝重的、仿佛时间都为之停滞的氛围。

  韩信看着林煜举起“利刃”,脸上那释然的笑容愈发清晰,他甚至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说:“来吧。”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能量碰撞的爆鸣。

  林煜手中的无形之刃,如同热刀切入黄油,精准无比地、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那一点苍白的核心。

  没有抵抗,没有挣扎。

  那核心的光芒,在被刺中的瞬间,骤然亮起,仿佛回光返照,将韩信苍白而平静的面容映照得一片皎洁。那光芒中,似乎有无数兵戈虚影、沙盘推演、行军阵图一闪而逝,那是他毕生智慧的凝聚,是他“兵仙”之名的最后绽放。

  紧接着,光芒如同燃尽的星辰,迅速黯淡、收缩,最终化作一缕轻烟,彻底消散。

  韩信的身体,在那核心被刺穿的瞬间,猛地一震,随即彻底松弛下来。他最后看了林煜一眼,那眼神中的清明与平静如同定格的水面,然后,缓缓闭上。

  没有化作光点,没有崩解消散。他的身体依旧躺在那里,只是所有的生机,所有的气息,都在那一刻,彻底归于虚无。

  这位功高震主、命运多舛的兵仙,最终以这样一种方式,主动结束了自己的传奇。他利用了自己最擅长的谋略,引导“国士”之手,完成了对那“妇人之谋”宿命的、最彻底也是最悲壮的反叛。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他修了一条通向自己死亡的“栈道”,度过的,是他那不屈骄傲的最后归途。

  林煜缓缓收回了手,无形的利刃散去。他站在原地,久久无言。脚下,是兵仙韩信的遗骸;心中,是那最后一抹释然笑意与“明修栈道”四字带来的、无尽的沉重与回响。

  禽滑素走上前,默默地看着已无生息的韩信,又看了看仿佛化作石雕的林煜,轻声道:“他……走得很平静。”

  林煜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头,望向未央宫外那依旧阴沉、却仿佛透出一丝微光的天空。

  这一剑,斩断的不仅是英雄的性命,更是一个时代的注脚,一曲属于智者与傲骨的……千古悲歌。

  而属于他林煜的“业债”,无疑又添上了极为沉重的一笔。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林煜的“利刃”穿透了那一点苍白的核心,没有惊天动地的反抗,没有垂死挣扎的怨怼,只有一种如同冰雪消融、灯火燃尽般的……静谧的终结。

  韩信闭合着双眼,面容定格在那一抹释然与平静之中,仿佛沉睡。然而,这平静仅仅维持了不到一次心跳的时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震颤,自韩信那失去生机的躯壳中传出。

  紧接着,异象陡生。

  他那静止的身躯,开始从内部透射出柔和而纯粹的白色光芒。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知识与智慧沉淀的气息。随即,构成他身体的物质,开始以一种超越物理规律的方式,分解、转化。

  最先消散的是他周身那些早已断裂、却依旧残留的无形傀儡丝线。它们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朝露,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化作缕缕苍白色的轻烟,袅袅升起,然后在空中彻底湮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象征着他对这世间万物那扭曲的、试图绝对掌控的执念,率先烟消云散。

  然后,是他那身残破的甲胄与衣袍。它们如同褪色的水墨画,色彩迅速流失,轮廓变得模糊,最终无声无息地融解在那片愈发强烈的白光之中。

  最后,是他那具承载了无数荣耀与悲怆的肉身。

  没有腐烂,没有崩坏,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以最精妙的方式“拆解”开来。血肉、骨骼、经络……所有的一切,都在那纯净的白光中,被提炼、被重塑,化作了一片片、一卷卷、一枚枚……闪烁着温润光泽的竹简!

  是的,竹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