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喜悦夏收,复杂人性和新教头-《朕听说,你们叫我大明一月皇帝?》

  熊廷弼被锦衣卫“锁拿”进京的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朝堂之上,暗流汹涌,各地各方,反应也各有不同。

  杨涟、左光斗等东林人虽知熊廷弼冤枉,更知“苦肉计”内情,熊弼庭虽属楚党却与东林交好且关系密切。面对汹涌的弹劾浪潮和边军怨气,还有一些不知情的东林官员的责问,杨涟他们也只能暂时保持沉默,心中却忧虑更深。熊廷弼去职,辽沈防务交予资历尚浅的袁崇焕,能顶住建奴下一波攻势吗?

  浙楚齐党等部分官员则难掩幸灾乐祸。熊廷弼素来刚直,得罪人不少,此番落马,正是他们安插人手、争夺辽东风云之地的好时机。弹劾的奏章虽因圣旨已下而稍歇,但私下串联、罗织“新罪”的暗流已然涌动。

  勋贵集团因成国公案和新政试点,本就被锦衣卫盯得死死,此番更是噤若寒蝉,唯恐引火烧身。熊廷弼的下场,让他们再次感受到皇权的冷酷与不可测。

  边关之地,则是怨气与迷茫交织。袁崇焕临危受命,压力如山。他深知熊廷弼的苦衷与牺牲,更知肩上担子的沉重。面对军中将校,尤其是满桂和熊廷弼旧部等,或明或暗的怨愤与质疑,他唯有以铁腕治军、日夜巡防来稳定人心,反复强调“谨守城池,以国事为重”的老帅训诫。

  祖大寿、赵率教等人心情复杂。广宁血战,他们亲身经历了孤立无援的绝望,对熊廷弼并非没有怨言。但圣旨已下,老帅被锁拿,又让他们生出一丝良弓藏走狗烹的苍凉。朝廷的信任,竟如此脆弱?毛文龙接到孔有德带回的皇帝“口头嘉奖”和“心中有数”的口信,对着辽阳方向狠狠灌了一口烧刀子。他知道熊帅冤枉,更知道皇帝在下一盘大棋。这“心中有数”是安抚,也是鞭策!他必须更快地舔舐伤口,重振东江镇,成为皇帝手中那把更锋利的尖刀!

  有人准备为熊弼庭求情,有人准备落井下石,有人准备往辽东塞人,有人悲愤有人高兴,总之,熊弼庭的下场,道不尽人性的复杂和党争的残酷。

  诏狱,最深处的单间。

  没有想象中的阴湿腐臭,反而异常“干净”。但高墙铁窗隔绝了天光,只有一盏如豆油灯摇曳,映照着熊廷弼花白的须发和沉静的面容。他褪去了官袍,只着素白囚衣,闭目盘膝而坐,仿佛置身禅室而非牢笼。

  沉重的铁门被打开,刺眼的光线涌入。王安侧身引路,朱常洛一身常服,出现在门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雷霆般的震怒!

  “熊廷弼!”朱常洛的声音在狭小的牢房内炸响,带着帝王的威严与喷薄的怒火,“你可知罪?!”

  熊廷弼缓缓睁眼,起身,从容跪拜:“罪臣熊廷弼,叩见陛下。臣…知罪。” 语气平静,无悲无喜。

  “知罪?!”朱常洛几步上前,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坐拥辽沈重兵十余万,眼睁睁看着广宁将士血染城头!看着满桂两千铁骑折损殆尽!看着毛文龙孤军几乎全军覆没!你按兵不动,是何居心?!是畏敌如虎?还是拥兵自重,心怀怨望?!朕将辽东托付于你,你就是如此报答朕的信任吗?!”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铁窗上嗡嗡作响。门外的锦衣卫听得心惊胆战。

  熊廷弼深深叩首,额头触地:“陛下息怒。臣…无话可辩。广宁血危,臣心如刀绞。然辽沈乃辽东根本,京师屏障。建奴狡诈,尤以黄台吉为甚。臣…臣唯恐其另有奇兵伏于辽沈左近,待我大军西援,则趁虚而入,断我根基!故…宁负骂名,不敢擅动一兵一卒!此乃臣之罪,亦是臣之愚忠!请陛下…明鉴!” 话语间,带着老将的沉痛与无奈。

  “愚忠?好一个愚忠!”朱常洛怒极反笑,“你可知如今朝野上下,皆言你熊蛮子拥兵自重,目无君上!边关将士,怨气冲天!朕纵想保你,也堵不住这天下悠悠众口!你让朕…如何是好?!” 他猛地一挥袖,背过身去,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气到了极点。

  牢房内陷入死寂,只有油灯噼啪作响。良久,朱常洛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低沉而疲惫,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罢了…念你昔日守辽之功,朕…给你留几分体面。辽东经略,你是做不得了。就在这诏狱里…好好思过吧!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说罢,不再看熊廷弼一眼,拂袖而去。铁门轰然关闭,将最后一丝光线隔绝。

  熊廷弼依旧跪伏在地,一动不动。直到确认脚步声远去,他才缓缓抬起头,昏暗的灯光下,嘴角竟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刚才皇帝那雷霆震怒之下,借着袖袍挥动的瞬间,一张更小的、折叠得几乎看不见的纸条,已悄然飘落在他身前的地上。

  他迅速拾起,就着微弱的灯光展开,上面是朱常洛亲笔,字迹小而急促:

  “神机新军大营。领训全军。不得外出,断绝联系。王安联络。慎!”

  所有的表演,所有的屈辱,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熊廷弼将纸条凑近灯焰,看着它化为灰烬。浑浊的老眼中,燃起炽热的火焰。不能守辽沈,那就为大明,练出一支真正能扫荡胡尘的利剑!

  新政试点的田野,涌动着金色的希望浪潮。

  山东巡抚袁可立虽忙于军务,仍抽空巡视农桑。看着田间沉甸甸的红薯被挖出,金黄的玉米棒子堆满晒场,老农脸上久违的笑容,他紧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欣慰。府衙呈报:清丈后新赋制下,夏粮(麦、薯、玉米)实收赋税,较旧制增五成!粮价稳中有降,沿海因水师护航海运初开,商路亦显活跃。

  河南黄河岸边淤出的良田上,粟米长势喜人。布政使的奏报充满激动:“…各试点府县夏收丰稔!尤以红薯、玉米为着,抵充口粮,百姓手中余粮大增!按亩征银,剔除诡寄,省府夏税入库,较去岁同期增四成余!流民归乡垦殖者日众!”

  京畿重地,新政推行更为谨慎,然效果亦显。顺天府尹的捷报早已入京,河间、保定等地亦纷纷奏称夏收丰盈,新赋征收顺利,府库充盈,民心渐安。

  南直隶,应天府,作为另一个重要试点,江南鱼米之乡的底蕴加上新政梳理,效果更为惊人。夏粮(以稻米为主,辅以新推广的玉米)大获丰收,市面粮价平稳。奏报称:“清丈功成,隐田尽出,赋税大增,而民不加赋!江南民心,大为安定。” 帝国的粮仓,正焕发出新的活力。

  丰收的喜悦如同温暖的春风,吹拂着饱经战乱与饥馑的土地,也稍稍慰藉着朝堂上因辽东变故而紧绷的神经。新赋制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国库增收,更让朱常洛推行改革的底气足了几分。

  城西皇庄,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声响起。柳青瑶顾不得皇后仪态,兴奋地拍着手,脸上沾着几点木屑。朱由校更是激动得小脸通红,围着一架结构精巧、线条流畅的新式三脚耧车,不停地摩挲着。

  “成了!真的成了!娘娘,你看!下种多均匀!转弯也轻巧!”朱由校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成就感。

  经过无数次图纸修改、木件打磨、实地调试,融合了柳青瑶实用构想和朱由校精巧机关,简化偏心轮传动、快拆卡扣、加固承力点,增加精铁耧铲的新式耧车终于定型!它不仅大大节省了人力和畜力,下种更均匀,深浅可调,而且结构坚固,便于维修,完全适应田间的复杂环境。

  柳青瑶看着朱由校难得一见的、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和专注发亮的眼神,心中既欣慰又有些酸楚。这孩子,在木工机巧中找到了心灵的寄托和价值的认可。

  “校哥儿真棒!”柳青瑶由衷赞道,“这新耧车,必能惠及万千黎庶!陛下知道了,定会龙颜大悦!”

  提到皇帝,柳青瑶心中一动。看着眼前已初具少年挺拔身姿的朱由校,一个念头浮现。她走到朱由校身边,温声道:“校哥儿,你如今身子虽需调养,但年岁渐长,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陛下和我,想为你选几位贤淑女子相伴,你看…”

  朱由校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中的光彩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和本能的抗拒。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耧车上光滑的木轮,声音细若蚊呐:“我…我还小…只想…只想做这些木工活…”

  柳青瑶心中一叹,知道这事急不得。她轻轻拍了拍朱由校的肩膀:“傻孩子,成家立业是人之常情。不急,陛下和我只是先问问你的意思。你安心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