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悠然履红尘-《红楼修仙:代师授徒林黛玉》

  两日后,清晨。

  一辆黑漆平顶,四角坠着青玉流苏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宁国府的侧门。

  马车看着低调,可识货的人一眼便知,其中内敛的奢华。

  北静王今日换上了一身玄色团龙暗纹的王爷常服,头戴紫金冠,面容肃整,少了几分平日的温煦,多了几分王室的威仪。

  他亲自下车,立于车旁,等着陈玄。

  这份礼遇,已是给足了天大的面子。

  陈玄依旧是一身青布道袍,自顾自地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探寻的目光。

  车厢内,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角落里的小几上,甚至还燃着一炉宁神静气的龙涎香。

  北静王亲自为陈玄斟上一杯茶。

  “仙师,今日之事,怕是要委屈你了。”

  陈玄端起茶杯,眼帘都未曾抬起。

  马车行得极稳,只听得见车轮压过青石板路的轻微声响。

  穿过几条繁华的街巷,马车拐进了一条僻静的胡同。

  这里虽临近皇城东侧,却不见半分喧嚣,只有几户寻常人家,门口晒着衣物,透着一股子安逸的市井气。

  太医院,便藏在这烟火气之中。

  没有高门大院,没有金字牌匾,只是一座青砖灰瓦的三进院子,门口甚至连个守卫都没有。

  若不是门口那块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下马石,谁也想不到,决定着满朝文武,乃至天家贵胄生死的太医院,竟在此处。

  马车停稳,北静王先一步下了车,亲自为陈玄掀开车帘。

  一个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小吏,连忙躬身迎了上来,领着二人穿过前院,绕过影壁,进了一处偏厅。

  偏厅之内,早已站着数人。

  一股浓郁的药香,混杂着陈旧木料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更像是一间宽敞的药房。

  靠墙立着一排顶到房梁的百子柜,每一个抽屉上都用蝇头小楷标注着药材的名称。

  空气中弥漫着安静,一种压抑的,带着审视的安静。

  为首一个年过半百,须发微白,身穿官服的老者,正是太医院掌院,文正。

  他身后,还站着四五名太医,皆是神情肃穆。

  见到北静王,众人齐齐躬身行礼。

  “下官,参见王爷。”

  北静王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诸位大人免礼。”

  众人直起身,目光却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北静王身后的陈玄身上。

  那目光里,有好奇,有审视,更多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排斥与敌意。

  其中一道目光,尤为锐利。

  那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太医,面容清瘦。

  他看着陈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那错愕便化作了浓浓的鄙夷与不屑。

  正是当初给炒豆儿父亲看过病,断言回天乏术的太医,苏不凡。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道士,竟能得北静王如此青眼,甚至要插手宫中之事。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偏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

  “哈哈哈哈……”

  一阵爽朗中透着十足霸道的笑声,从门外传来,打破了这屋里的沉寂。

  “有这等热闹,怎么也不叫上本王?”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明黄色蟒袍,头戴束发金冠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来人约莫三十许,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只是眉宇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凌厉气势。

  正是忠顺王。

  他一进门,这间本就拥挤的偏厅,仿佛瞬间又小了几分。

  所有太医,包括掌院文正,脸上都闪过一丝慌乱,连忙再次躬身,礼数比方才对着北静王,还要恭敬几分。

  “参见王爷。”

  忠顺王看都未看他们,目光径直落在了北静王身上,嘴角一撇,半是玩笑半是讥讽。

  “水溶世侄,你这可真是给了太医院一个天大的惊喜啊。”

  一声“世侄”,亲厚中带着天然的压制。

  郡王与亲王,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北静王脸上的笑容不变,对着忠顺王拱了拱手。

  “王爷说笑了。”

  “不过是为太上皇分忧罢了。”

  忠顺王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他转过头,那双锐利的眸子,终于落在了陈玄身上。

  上下打量了一番。

  一身道袍,一双布鞋,平平无奇。

  “这便是世侄请来,要为贞太妃诊治的仙师?”

  他没有等北静王回答,便自顾自地摆了摆手。

  “行了,本王就是凑个热闹。”

  “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说罢,他竟真的寻了一张太师椅,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端起小吏奉上的茶,一副准备看戏的模样。

  他一来,这考校的性质,便彻底变了。

  从一场内部的磨合,变成了一场摆在台面上的,两派势力的角力。

  掌院文正的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擦了擦汗,上前一步,声音干涩地开口。

  “王爷,仙师。”

  “既是考校,自当按着规矩来。”

  “考校分三场。”

  “第一场,辨证。”

  “第二场,用药。”

  “至于第三场……”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稳坐泰山的忠顺王。

  “待前两场过了,再行公布。”

  说完,他抬手,指向偏厅一角。

  那里用一架乌木屏风隔开,屏风后,挂着一道厚重的青色布帘,将内外隔绝得严严实实。

  “帘后,有一病人。”

  “请仙师,辨明其症候。”

  ......

  悬丝诊脉。

  隔着帘子,凭一根细若游丝的线,辨明病人体内分毫之差。

  这是太医院的看家本事。

  皇室宗亲,后宫女眷,金枝玉叶,岂是寻常男子能随意触碰的。

  做不到这点,便只能卷铺盖回家。

  一个年岁尚轻的太医,捧着一个缠着丝线的乌木轴,躬身上前。

  他脸上挂着恭敬的笑,可眼底深处,那抹一闪而过的挑衅,却分外刺眼。

  丝线递到了陈玄面前。

  丝线的另一头,已经系在病人手腕上。

  陈玄当然不会什么悬丝诊脉。

  他连一本正经的医书都未曾翻过。

  只是,这凡人之躯,五脏六腑,经络气血,在他神识之下,不过是一幅清晰无比的脉络图,无所遁形。

  不过,大庭广众之下,特别是这两位王爷面前,弄得太过惊世骇俗,只会徒增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