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宁为君安-《红楼修仙:代师授徒林黛玉》

  那笑容,像三月里的第一缕春风,吹散了笼罩在炒豆儿心头半个月的,阴冷刺骨的寒雾。

  “哇——”

  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撕破了这重逢的静谧。

  炒豆儿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噗通”一声跪倒在陈玄的脚边。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死死抱住陈玄的小腿,将脸埋在他的道袍上,放声大哭。

  那哭声里,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有无边无际的委屈,有日日夜夜的担惊受怕,还有那几乎将她压垮的,深深的自责。

  她把这半个月来,积攒的所有情绪,都化作了这撕心裂肺的哭声,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

  眼泪鼻涕爬满了小脸,还时不时地蹭到陈玄道袍下摆上。

  陈玄没有动。

  他只是任由她抱着,哭着。

  一只手,轻轻地,落在了她那散乱的发顶上,一下,又一下,安抚地抚摸着。

  他的掌心,带着一丝尚未完全恢复的凉意,却又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沉稳力量。

  他消失的这半个月,并未走远。

  就在宁国府那座最森严,最肃穆,也最无人问津的宗祠深处。

  一间堆放祭祀旧物的偏僻耳房,成了他暂时的藏身之所。

  天道的反噬,远比他预想的要凶猛百倍。

  那不是刀剑加身的痛楚,而是一种源自于法则层面的,蛮横的抹杀。

  他强行扭转林黛玉的命数,就如同在一张早已画好的,名为“天命”的画卷上,用自己的墨,强行涂改。

  而天道,便是那画卷本身的反抗。

  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在他渡入灵力,念诵咒语的那个瞬间,便从冥冥之中降临,直接在他体内引爆。

  那一刻,他苦修数十年的灵力,彻底失控。

  温顺的溪流,瞬间化作了咆哮的野兽,在他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十二条主脉里,疯狂冲撞,肆虐。

  他的经脉,像是被投入了无数把烧红的钢刀,寸寸割裂。

  五脏六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扭曲,碾压。

  丹田气海之中,那辛苦凝练的道基,更是出现了一丝丝肉眼可见的裂痕,仿佛下一息,就要彻底崩碎,让他数十年的修为,毁于一旦。

  境界,摇摇欲坠。

  稍有不慎,便是道基崩毁,沦为废人的下场。

  冥冥中,似乎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时刻观察着自己的画卷。

  若是发现一笔一划的不如意,便抹除重来。

  这便是撩拨天道的代价。

  而自己没有被直接抹除,仅仅是无形重创。

  或许是因为,这不如意的一笔,并未对整幅画的格局造成实质性影响。

  他几乎是凭着最后一丝清明,遁走至那处僻静之地,立刻封锁六识,抱元守一,开始了长达半个月的,与天争命。

  每一天,都是一场煎熬。

  他像一个经验老道的船夫,驾着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扁舟,在自己体内的惊涛骇浪中,艰难地维持着平衡。

  他将所有失控的灵力,一丝丝,一缕缕地重新梳理,引导,镇压。

  这个过程,比当初引气入体,还要凶险万分。

  直到几日前,那狂暴的灵力才终于被他重新安抚,体内的伤势也开始缓慢愈合。

  灵觉稍一恢复,他便散开神识。

  然后,他就“看”到了。

  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提着裙角,像一只没头苍蝇,在偌大的宁荣二府里,日复一日地,不知疲倦地,到处乱转。

  从清晨到日暮,又从日暮到深夜。

  那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惶然与绝望。

  陈玄的心,没来由地,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今日,他终于能勉强压下伤势,恢复行动,便立刻回了这登仙楼。

  他知道,这丫头,一定会回来。

  哭声,渐渐小了。

  从惊天动地的嚎啕,变成了压抑的抽噎。

  炒豆儿哭干了眼泪,也哭尽了力气。

  她缓缓抬起那张哭得像花猫一样的小脸,一双又红又肿的核桃眼,一瞬不瞬地望着陈玄。

  “我以为……”

  她抽噎着,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我以为,仙师不要我了……”

  陈玄看着她这副可怜又可笑的模样,眼底的温和,又深了几分。

  他伸出另一只手,用袖口,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与灰尘。

  “小傻瓜。”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伤后初愈的微弱,却清晰地传入炒豆儿的耳中。

  “我不是答应过你么。”

  “若有一日真要离开,定会提前告知于你,再给你寻个好人家。”

  这句带着调侃的承诺,此刻听来,却比任何誓言都更让人心安。

  炒豆儿那张悲戚的小脸,忽然就绷不住了。

  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泪水还挂在睫毛上,笑容却已经绽开,像雨后初晴的太阳花,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灿烂。

  这次,她没有害羞,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把脸又往陈玄的道袍上蹭了蹭。

  仙师还在。

  天,就没塌。

  情绪平复下来,炒豆儿才想起正事,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帮陈玄倒了杯热茶。

  “仙师,你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奴婢去小厨房给你弄些吃的?”

  “还有,你这么多天都去哪了,我翻遍两府都没找到你。”

  “衣服要不要换了,这么多天没洗,还带着血呢。”

  “你那日吐了好多血,好吓人,现在可好了?”

  炒豆儿才一平复,小嘴就开始絮絮叨叨个不停,变回了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丫鬟。

  她一边说,一边又想起什么。

  “对了,仙师,这些日子,林姑娘……林姑娘她,几乎天天都来。”

  “就坐在这里,也不说话,一坐就是一下午。”

  “宝二爷,还有几位姑娘也来过了。”

  听到“林姑娘”三个字,陈玄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眼底刚刚漾开的温和,缓缓沉淀下去,化作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思索。

  自己以身犯险,硬抗天道反噬,尚且落得个道基险些崩毁的下场。

  那林黛玉呢?

  她作为这一切的源头,作为被强行扭转命数的当事人。

  那股子无情的,旨在“修正”一切的力量,会不会……也以另一种形式,落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