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血色咏叹调下的变奏-《千金的救赎》

  音乐厅的灯光缓缓暗下,只有舞台被一束柔和的追光照亮。

  苏芮穿着一袭典雅的黑色长裙,抱着她那把珍贵的大提琴,缓缓地走上了舞台。她的脸色苍白,眼神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憔悴与哀伤,但这反而为她增添了一种,脆弱而动人的艺术气质。

  台下,瞬间安静了下来。

  槐稚秀坐在第一排最靠近舞台的位置,她的左边,是面沉如水的槐柏韵,右边,则是那个如同影子般沉默的顾念。

  她的心,紧紧地揪着。

  她看着台上那个,她从小就无比敬爱的苏阿姨,看着她那双,强颜欢笑的眼睛里,所隐藏的,深深的恐惧。

  她知道,苏芮一定是被胁迫的。而她的儿子,此刻一定也落在了郑浩宇的手里。

  一股,混杂着愤怒与无力的情绪,在她的胸中翻涌。

  第一个音符,从苏芮的弓弦下,缓缓地流淌了出来。

  是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第一号》。

  那琴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优雅,充满了古典的,巴洛克式的韵味。

  但在槐稚秀的耳朵里,她却听出了,完全不同的东西。

  她听出了,琴音里那极其细微的,不正常的颤抖。

  她听出了,乐句之间那比平时,要短促了零点几秒的,急切的呼吸。

  她更听出了,在那段本该平滑如水的,华彩乐段里,一个被刻意加重了力度的,不和谐的——

  升F音。

  槐稚秀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的呼吸,在那一刻都彻底停滞了。

  因为,她知道这个音代表着什么。

  在她很小的时候,在她母亲还在世时,苏芮曾带着她,一起去听一场音乐会。那场音乐会,枯燥乏味,年幼的槐稚秀很快便坐不住了。

  为了安抚她,苏芮便跟她玩了一个,只有她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的音乐游戏。

  她们约定,用十二音律里的每一个音,来代表一种秘密的情绪。

  Do,代表“开心”。

  Re,代表“难过”。

  而那个,最尖锐,最不和谐的,升F音。

  则代表着——

  “救我。”

  那一刻,槐稚秀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苏芮阿姨,正在用这种,只有她能听懂的最隐秘的方式,向她发出最绝望的求救信号!

  她下意识地,就要转头去看顾念。

  但她忍住了。

  她知道,此刻台下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她。任何一丝异常的举动,都可能给台上的苏芮,带来杀身之祸。

  她只能强迫自己,继续扮演一个,专心致志的,欣赏音乐的观众。

  但她那放在膝盖上的,戴着白色丝质手套的手,却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顾念坐在她的身旁,虽然听不懂那段音乐里,所隐藏的密码。但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女孩那瞬间变得僵硬的身体,和那突然变得急促的呼吸。

  他立刻就明白了。

  出事了。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向了观众席的四周。

  他看到那几个早已被他锁定的,“金蝎”的成员,他们的手,都已经悄然地伸向了怀中。

  而在二楼的某个,被黑暗笼罩的VIP包厢里。

  他感觉到有一双如同毒蛇般的眼睛,正透过单向的玻璃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是郑浩宇和林薇。

  他们就在那里。

  顾念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对方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只等着,苏芮的这场演奏会结束,就是他们收网的时刻。

  他不能等了。

  他必须,在他们收网之前,主动地打破这个僵局!

  他缓缓地,低下头像是在整理自己的袖口。

  他的手指,在自己大腿上,用一种极其快速的,摩斯电码……不,是一种比摩斯电码,更加复杂,更加难以被察觉的,由组织内部发明的,“触觉密码”,飞快地敲击着。

  “B计划。三分钟后,行动。”

  坐在他身后两排的,伪装成普通宾客的陈博,感觉到自己裤腿上,那枚微型的,高频震动接收器,传来的加密的指令。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而就在这时,台上的苏芮,那首充满了绝望求救信号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也终于迎来了它最后的一个音符。

  当最后一个音,消散在空气中时。

  台下,爆发出了一阵礼貌的稀稀拉拉的掌声。

  苏芮缓缓地,站起身。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向观众鞠躬致谢。

  她只是将目光穿过了所有的人群,死死地锁定在了第一排那个她视若己出的女孩的身上。

  她的眼中充满了歉意,充满了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疯狂的举动。

  她猛地举起了手中那把价值千万的名贵的大提琴。

  然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朝着舞台上那坚硬的地面砸了下去!

  “砰——!!!”

  一声巨大而刺耳的木头碎裂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音乐厅!

  那把陪伴了她一生的珍贵的乐器,在瞬间四分五裂!

  整个音乐厅,都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秀秀……”

  苏芮看着台下那个,同样一脸震惊的女孩,脸上露出了一个凄美的,解脱的笑容。

  “……快跑。”

  她用口型,无声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然后她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嘴角流出了一丝黑色的鲜血。

  她,服毒了。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用这种最惨烈的方式,完成了她对学生的最后的守护。

  她宁愿死,也绝不愿,成为敌人,用来伤害自己学生的,那个最卑劣的工具。

  没有人敢想象她经历了怎么样的心理斗争。

  “不——!!!”

  槐稚秀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崩溃的尖叫!

  而就在她尖叫声响起的同一瞬间!

  “动手!”

  顾念和郑浩宇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在各自的通讯频道里,怒吼而出!

  一瞬间,整个音乐厅的灯光,再次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枪声,尖叫声,爆炸声……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交织成了一曲,比任何咏叹调都更加惨烈更加血腥的……

  死亡的变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