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西边洗刀,不沾滴血-《桃花雪:1937卦变金陵》

  野竹林里的露水压弯了竹叶,白桃摸了摸小梅后颈的红点,指尖触到那点温热的皮肤时,心跳漏了一拍。

  她抬头看向陆九,对方正盯着西边翻涌的暗红天际线,喉结动了动:该走了。

  三人穿过晨雾时,小梅突然拽住白桃的衣角。

  她的手指沾着晨露,在掌心画了个圈:白桃想起前一夜风标塔上的字土粒,又想起祖父笔记里八个画着人脸的圆圈——那些,或许正锁在屠宰场的某个井里。

  西郊旧屠宰场的铁门挂着半锈的铜锁,陆九用匕首一挑,锁扣坠地。

  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白桃扶着门框往里走,鞋底碾过碎砖,发出细碎的响。

  院内空荡得像被抽干了声音,唯有一口青铜大锅倒扣在中央,锅底刻着的兑上缺三个字,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银针。白桃伸手,陆九立刻从她腰间的针匣里抽出最长的那根。

  她蹲下身,针尖刚触到地面就往下沉——土是虚的,混着腐草味。

  银针没入三寸时,白桃突然皱眉,指尖传来细微的震颤。

  她猛地拔针,银白的针尖竟泛着青黑,凑近鼻尖,腥气直钻鼻腔——不是血,是某种凝了数十年的怨气,像块冻硬的膏药,黏在针上甩不下来。

  怨气凝露。白桃低声说,从怀里摸出照脉镜。

  这是药王宗传了三代的宝贝,镜面一沾血就能显影。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镜心,然后对准青铜锅的缝隙。

  镜面泛起涟漪,地窖的景象慢慢浮出来:数十头活猪被铁链锁在木桩上,每头猪耳后都插着铜针,细如发丝的铜线从针尾延伸,汇向中央控制台。

  一个戴眼镜的日军技工正转动旋钮,仪表盘上的数字不断跳动,最终停在7.8——那是女童脑波的基频。

  小梅的哭声。白桃的指甲掐进掌心,他们要拿猪的痛,调出她的记忆。

  陆九已经蹲在墙根。

  他面前躺着具日军技工的尸体,后颈插着根细针——和林伯死时的红点一模一样。魂引组的人。他扯下尸体的制服,从怀里掏出皮蜡,三两下捏出对方的脸型。

  白桃知道他要做什么,摸出瓷瓶抛过去:断魂露,滴三滴。陆九点头,将药汁滴入尸体鼻腔,看着那青灰的脸慢慢泛起活人般的血色,这才把皮蜡贴在自己脸上。

  等我信号。他拍了拍白桃的肩,转身往控制室走。

  白桃攥紧针匣,低头看向小梅。

  小姑娘正蹲在青铜锅旁,用指尖描摹兑上缺的刻痕,发顶的绒毛细软,在风里晃。

  白桃摸了摸她的头,小梅突然仰起脸:她的瞳孔微微散大,后颈的红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深。

  警报声就是在这时炸响的。

  控制室内,陆九刚把声引反调器接入主控箱,仪表盘的红灯就开始狂闪。

  他猛抬头,看到监控屏上,七只嗅探犬正扒着屠宰场的围墙,鼻尖朝着小梅的方向。糟了。他低声骂了句,手指在按键上飞掠,试图切断嗅探信号,可系统提示音已经响起:目标锁定,启动痛频共振。

  地窖里的猪群突然爆发出嚎叫。

  那声音像无数根钢针扎进耳膜,白桃踉跄一步,扶住青铜锅才站稳。

  小梅的身体开始抽搐,她的手死死抓着白桃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骨头里。

  白桃看见她后颈的红点正在渗血,这才惊觉——那些猪的痛,正顺着某种看不见的线,往小梅身体里钻。

  归一针匣。白桃咬着牙扯开衣襟,从心口摘下银链。

  针匣落在掌心,冰凉刺骨。

  她抽出六根引痛针,针尖对准双膝、手肘、肩窝——这是药王宗禁术六痛替身,把他人的痛引到自己身上,代价是承受百倍的痛。

  小梅。她抓住小姑娘的手,将红绳系在两人手腕上,跟着我呼吸。然后她闭眼,将六根针狠狠扎进自己的穴位。

  痛意像炸开的油锅。

  白桃的膝盖地跪下去,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她听见猪的嚎叫声在耳边放大,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肋骨上。

  嘴角尝到血味,是咬碎了舌尖。

  可她不能倒,不能让小梅承受这些——锁心者的宿命,就是替别人锁住痛。

  控制室内,陆九透过监控看到白桃颤抖的背影,喉结动了动。

  他迅速扯下一块皮蜡,三两下捏成小梅的脸型,贴在最近的病猪额头上。

  又摸出迷魂香,对着猪鼻子轻轻一熏。

  病猪打了个喷嚏,发出一声断续的童音:阿桃姐......

  监控屏上的目标标记瞬间转向病猪。

  日军技工猛拍控制台:调整声引桩!

  锁定那个!陆九看着他手忙脚乱地转动旋钮,趁乱撬开控制台暗格——里面躺着一卷胶片。

  他摸出怀表的凸透镜,对着胶片一照,1936年的影像在墙上浮现:白景明穿着青布长衫,亲手将一卷竹简封入青铜匣,埋进一口古井。

  井口石碑上的字被晨雾模糊了,却能看清最后一句:信在刀不洗处。

  原来如此。陆九将胶片塞进怀里,转身往外跑。

  撤离时,小梅突然蹲在石阶前。

  她的指尖抚过石缝里的青苔,轻声说:那天......他把刀插在这里,说洗了就没了然后她哼起一段短调,清凌凌的,像山涧流水——是白景明生前常吹的笛曲。

  白桃猛地抬头。

  她想起祖父笔记里的涂鸦,想起二字,突然明白:所谓,不是真的洗去血,而是刀未洗时,信才藏在刀痕里。

  她摸出银针,挑开石缝里的青苔,半枚铜片露了出来,上面刻着坎中满——下一个方位。

  归程时,小梅蜷在陆九背上睡着了。

  她的脸贴在他后颈,突然轻笑一声:九叔,你背上有条线......在动。

  陆九脊背一寒。

  他伸手摸向肩胛,隔着皮蜡,摸到一道细如发丝的凸起。

  他扯下皮蜡,月光下,一道铜线正埋在皮肤里,微微搏动,像条活虫。

  白桃凑过来,用银针轻轻挑了挑。

  针尖触到铜线的瞬间,空气里响起极细微的滴——,像电报机的回音。

  这是......陆九皱眉。

  白桃没说话。

  她摸出照脉镜,轻轻贴在他肩胛上。

  镜面泛起微光,里面的影像正在凝聚——但她没让陆九看,只是将镜子收进怀里,目光沉了沉。

  西边的暗红还在晕染,像团未熄的火。

  而那根铜线,正随着他们的脚步,在皮肤下缓缓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