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开门的是人,不是命-《桃花雪:1937卦变金陵》

  白桃的鞋尖几乎要蹭到铁门的锈渣了。

  她盯着门楣上被血涂过的字,那暗红像没擦干净的指甲印,混着铁锈味往鼻腔里钻——是新鲜血,不超过三天。

  退后两步。陆九的声音从她身侧压过来。

  他不知何时摸出把薄刃,正沿着门缝撬动锈蚀的锁扣。

  刀刃刮擦金属的刺响让小梅在白桃怀里动了动,小姑娘的睫毛颤得像被雨打湿的蝶翼。

  白桃低头时,看见她颈侧的脉搏还在跳,很慢,像老钟摆。

  的一声轻响,锁扣崩落。

  陆九用肩膀一撞,铁门发出垂死的呻吟,露出里面的屠宰场旧址。

  腐肉味裹着腥气涌出来,白桃皱了皱眉——这里早该被清理干净,可空气里还浮着暗红的血雾,沾在她手背的汗毛上,凉丝丝的。

  阵眼在地下。白桃把小梅轻轻放在墙根,从药箱里取出照脉镜。

  青铜镜面映着她泛白的脸,阿爷手札说,巽为风,风动则气散,所以阵眼要沉在最阴的地方。她蹲下身,镜面贴住青石板,指尖在镜沿的八卦纹上按了三按。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

  白桃的呼吸顿住——镜中浮现出地下三丈处的景象:巨大的铜盘,八卦纹是反向刻的,离卦在北,坎卦在南,像被人倒转了天地。

  铜盘中央有道凹槽,槽壁上的暗红不是锈,是凝固的血,形状像把断剑。

  是阿娘......白桃的指尖抵在镜面上,指甲盖都泛了青,当年阿娘就是在这里......她没说下去,从怀里摸出小梅贴身的玉佩。

  羊脂玉里嵌着缕头发,是白芷自刎前剪下的,白景明说这是血脉锁。

  玉佩刚放进凹槽,铜盘就震了起来。

  低频的呜咽从地底钻出来,像万千人同时压着嗓子哭,震得白桃耳膜发疼。

  小梅突然在墙根抽了口气,白桃回头时,正看见她无意识地蜷起手指,指甲在青石板上抠出月牙印——和手札里血脉共鸣的痕迹一模一样。

  我去准备。陆九的声音打断了呜咽。

  他不知何时解下了外衣,露出腰间缠着的皮膜——是从日军尸体上剥的,还带着尸斑。

  白桃别开眼,她知道陆九的易容术,可每次看他用死人皮,后颈还是会起鸡皮疙瘩。

  三刻钟。陆九把皮膜往脸上一蒙,皮蜡在掌心搓软了往边缘按,运尸队每辰时过东门,我得赶在他们来前装好。他摸出个小瓶,里面的液体泛着幽蓝——是断魂露,能让体温降到和尸体一样。

  白桃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在咽什么,如果我没出来......

  不会的。白桃打断他,把药箱里的声引反调器塞给他,这东西得贴在主控室通风口,频段调到悲恸波段,和小梅的血共鸣。她的手指在反调器上顿了顿,阿爷说,破阵不在毁阵,在承其痛。

  陆九接过反调器时,指尖擦过她手背。

  是冷的,比皮膜还冷。

  他转身要走,又突然停住:白桃,等这事了......

  快走。白桃别过脸,盯着墙根的小梅。

  小姑娘的嘴唇干得起皮,像片枯了的花瓣。

  她摸出银针,三根镇魂针在掌心排开,再晚,小梅生辰的脉冲要到了。

  陆九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时,白桃已经跪在小梅身边。

  银针蘸了血,在她额头画符时,针尖微微发颤——这是假死归冥符,得引着血脉往阴脉走,像把活人的魂暂时按进棺材里。

  小梅的血沾在针上,是暖的,烫得白桃手指发疼。

  对不住,阿芽。白桃轻声说,第二根针按在心口。

  符纹漫开时,小梅的呼吸突然弱了,像风里的灯芯。

  白桃咬着唇,第三根针戳进掌心,血珠渗出来,在符纹末端凝成点,九寒散。她倒出黑色药末,用舌尖抿湿了喂进小梅嘴里——这药会让呼吸停得更彻底,连探脉都摸不出来。

  白布裹住小梅时,陆九回来了。

  他穿着日军军装,脸肿得像发面馒头,是皮蜡塑形的效果。

  白桃摸了摸他颈侧,体温凉得吓人,和真尸体没两样。

  运尸队在门口。陆九的声音闷在喉咙里,皮膜让他的音色变了,他们要检查信号。他指了指小梅,你得对外说......

  药王血脉已绝。白桃替他说完。

  她裹紧白布,指腹蹭过小梅的发顶,阿爷当年用血祭锁了频率,现在得让他们以为阵眼继承者死了,悲恸波段才会触发。

  运尸车的喇叭声在巷口响起时,白桃已经站在门口。

  她扯着嗓子喊:血脉断了!

  你们要的阵眼没用了!守卫端着枪冲过来时,她掀开白布角——小梅的脸白得像纸,唇色青灰,和死人没两样。

  守卫的探测器扫过小梅时,红灯突然转绿。

  白桃听见自己心跳如鼓,陆九趁机扛起往里面走,皮膜下的反调器硌得他肩膀生疼。

  主控室的通风口就在头顶,他假装踉跄,手往墙上一撑,反调器的天线正好戳进通风管。

  终唤程序准备。监听耳机里传来日语,辰时三刻,小梅生辰正时启动。

  若她不主动入阵......

  雷汞囊。陆九的指甲掐进掌心,他们要炸地下水源。他低头看怀里的,小梅的手指突然动了动,隔着白布碰了碰他手腕——是活的,她还活着。

  子时三刻的梆子声响起时,井底的铜盘突然升起。

  陆九躲在阴影里,看着守卫把小梅放在铜盘中央。

  他摸出反调器,手心里全是汗,频段已经调到悲恸波段,就等小梅......

  轻得像片叶子落地的声音。

  小梅睁开眼,瞳孔里映着铜盘的光。

  她咬开舌尖,血珠坠进凹槽,和当年白芷的血重合。

  然后她哼起那支笛音——白桃教她的,阿芷当年常吹的调子。

  频率开始变了。

  陆九盯着反调器的指针,悲恸波段被撕开道口子,里面涌进愤怒,涌进清明,像把生锈的锁被猛地撞开。

  井壁的声引钉崩裂,主控室传来爆炸声,火舌舔着天花板,把字上的血痂烧得卷曲。

  白桃在远处山头看着火光。

  她怀里还抱着药箱,里面是没用完的银针。

  风掀起她的衣角,她突然笑了,眼泪砸在青石板上:爹,娘,阿芷......门,咱们自己开了。

  浓烟里,陆九背起小梅往门外跑。

  小梅的头靠在他肩上,呼吸热乎乎的,喷在他颈侧。

  铁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倒塌,第一缕晨光从门缝漏进来,照在三人身上——白桃的影子,陆九的影子,小梅的影子,叠在一起,像道没被斩断的线。

  小梅的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要踉跄一下。

  她的唇色还是青的,可眼睛亮得像星子,映着晨光,映着远处还在冒烟的屠宰场。

  陆九扶着她的手紧了紧,听见她轻声说:姐,我好像......

  先出去。白桃接过话,伸手拢住小梅发冷的手,出去再说。

  晨光里,三个人的影子越拉越长,渐渐融进巷口的雾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