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在,他就在-《殊运》

  思怡醒来那天,窗外正飘着细雨。

  意识像从深海里慢慢浮上来,眼皮还重得抬不起来。

  耳边似乎有了模糊的说话声,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很熟悉,又很遥远

  “小怡?你醒了?

  是张沐的声音。

  思怡缓缓睁开眼,天花板白得刺眼,让她愣了会才适应过来。

  转动眼珠时,看见了张沐坐在床边,眼底却茫然了。

  “感觉怎么样?”

  张沐在观察着她

  思怡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喉咙干得像要裂开,眼泪毫无预兆地又涌了出来。

  没有他,他还是不在

  “别哭别哭,”

  张沐连连递来水杯,用棉签沾了水擦她的嘴唇,

  “医生说你刚醒,还不能多喝水。”

  思怡盯着天花板,眼泪顺着眼角滑进头发里。她闭上了眼,不想再面对

  心里空落落的,空了很大一片。

  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她是怎么醒过来了,她怎么能醒过来呢,

  可阵阵头疼还是让她暂止了想,她有些想不起什么了,连他的模样都有点愈发模糊了

  林应就站在病房外的走廊里,不,或许说是小刘正站在外边,目不转睛盯着她

  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如今的也只有这个资格了

  他的脸上贴了层皮,伪装出的新的样子,

  可那双眼睛,仍死死地盯着思怡流泪的脸,心在被反复凌迟着

  “她现在怎么样了?”

  待张沐出来,林应的声音已哑得很厉害。

  “还不稳定。”

  张沐轻轻带上了门,

  “医生说可能是创伤后应激,会记忆有点混乱,还…”

  张沐也说不下去了,他又何尝不自责?又何尝不心疼她呢?

  他的好朋友、好妹妹遭遇如此,还源由于他们--这群她曾经最信任的家人,张沐都忍不住有些自嘲了

  可他不能多想,他还有太多事要做,还要在两个好朋友间周旋,他必须要比林应还要克制

  林应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思怡

  :“她什么时候能恢复?

  “不清楚,”

  张沐叹了口气,

  “目前只会呆呆坐着,问什么都不说话。”

  沉默了很久,林应突然说道:

  “我能以匿名的方式送她花吗?”

  他的声音带着点恳求,

  “我们以前约定过的,每年都要送对方最喜欢的花,在她生日那日,我当时订了十年的…….”

  张沐看着林应眼底的红血丝,点了点头:

  “花店那边我会去招呼。”

  “是白玫瑰,”

  林应补充道,声音低得像叹息,

  “她喜欢白玫瑰”

  接下来的一个月,病房里每天都会出现一束新鲜的白玫瑰。

  …

  刘婉和方小宁每天都来陪她说话,讲学校的趣事,讲以前他们牛肉面组合的糗事,努力想逗她笑。

  可思怡总是在走神,

  看着窗外的雨发呆,或者盯着那束白玫瑰许久,心里始终空荡荡的。

  有时候,她会突然想起一些碎片

  --有人在天台吻她,有人把星星项链戴在她颈间,有人说“宝贝,等我回来”。

  可这些画面像水中的倒影,一伸手就碎了。

  张沐会带来巧克力蛋糕,放在床头桌上。

  “你以前最喜欢吃这个。”

  他试图引导她。

  思怡拿起勺子,机械地往嘴里送,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眼泪又掉在了床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坑。

  “怎么了?”

  张沐慌了。

  “我不知道,”

  思怡哽咽了

  “心里好疼,我不知道…”

  走廊里的林应听到这句话,脚步顿住了。

  他靠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着,跟着她痛了起来

  待张沐从病房里出来,看到林应红着眼这副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宽慰他:

  “她在慢慢好起来的,只是还需要时间。”

  林应没说话,只是望着病房里那束白玫瑰。

  花瓣上还带着水珠,像他无声没掉下来的眼泪。

  那天晚上,他又偷偷溜进了病房。

  思怡已经睡着了,眉头还紧紧蹙着,绝对是在做噩梦。

  他坐在床边,替她抚平了眉间,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动作轻得像羽毛。

  “我知道你在疼,”

  他的声音放轻,

  “我也在疼。”

  林应在思怡额头印下一个冰凉的吻,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再等等我,宝贝。”

  他说,

  “等我把一切处理好,就来找你说明白”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像一首悲伤的歌为他们伴奏

  林应站在窗前,看着雨幕里模糊的夜景,身影孤立无援。

  他知道的,这场等待或许还要很久。但只要她能好起来,再久他都愿意等的。

  他是她黑夜里唯一的指明星,哪怕此刻只能藏在黑夜里,这颗星也总会照亮着她。

  而她此刻已是他在人间的唯一证明,只要她还在,他就不算真正死去。

  所幸,还在…

  思怡在,林应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