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密室惊魂-《大明孤臣:从科举到定鼎四海》

  王府东跨院的月亮门像一道界限,将前院的喧嚣鼎沸与后院的死寂沉沉截然分开。苏清鸢垂首跟在通判夫人身后,指尖在宽大的侍女袖口中微微蜷缩,触碰到那叠特制绢纸冰凉的边缘。

  前厅传来的丝竹笑语被高墙吞噬,只剩下风穿过廊庑的呜咽。领路的婆子提着灯笼,昏黄的光晕在青石板上跳跃,映出墙角蔓延的湿滑苔藓。

  “就在前头了,”通判夫人放缓脚步,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极轻地捏了一下苏清鸢的手腕,低语道,“自己当心,莫要强求。”

  苏清鸢轻轻点头,目光飞快地扫过前方。东跨院正房黑黢黢地矗立在夜色里,唯有西侧一间耳房透出微弱的光。一个穿着半旧比甲的小丫鬟正站在耳房门口的阴影里,手里拎着个食盒,见到她们一行,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是小翠。

  苏清鸢的心跳漏了一拍。计划能否成功,关键就在此刻。

  领路婆子将她们引到正房廊下便止步,福了一礼:“夫人请在此稍候,老奴去禀报太妃娘娘知晓您来问安。”

  通判夫人颔首,那婆子转身朝亮着灯的耳房走去。机会稍纵即逝。

  苏清鸢趁着婆子背身的刹那,悄无声息地滑入廊柱的阴影,迅速向小翠靠近。小翠显然也看到了她,紧张地攥紧了食盒提梁,嘴唇抿得发白。

  “东西。”苏清鸢压低声线,几乎只是气音。

  小翠颤抖着手,从袖笼里摸出一把黄铜钥匙,飞快地塞进苏清鸢掌心。钥匙冰凉,带着小翠手心的冷汗。

  “西……西头第二间,挂着重锁的就是。”小翠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管家……管家他……”

  “我知道。”苏清鸢将钥匙紧紧握住,冰冷的金属硌着皮肉,带来一丝清醒的痛感,“你且去忙,若有人问起,只说没见过我。”

  小翠用力点头,几乎是逃也似的拎着食盒钻进了耳房。

  苏清鸢深吸一口气,借着廊柱和盆景的掩护,猫着腰,快速向西侧移动。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沈砚秋那句“安全为上,若事不可为,立刻放弃”在耳边回响,但她更记得他站在县衙地图前,指着王府后街巷口时那不容置疑的眼神。

  西头第二间。沉重的黑漆木门,一把硕大的铜锁赫然在目。

  她屏住呼吸,侧耳贴在门板上听了片刻,里面毫无声息。不再犹豫,她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院落里显得格外清晰。

  推开一条门缝,一股混合着陈腐纸张和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她闪身而入,反手轻轻将门掩上,却不敢关死。

  密室不大,靠墙立着几个黑漆木柜,中间一张方桌,上面凌乱地堆着些账册。墙角甚至放着几袋粮食,上面贴着官府的封条,已然破损。苏清鸢迅速扫视,目光落在靠里那个柜子上,它上了锁,但看起来比门锁要小得多。

  她快步走到桌边,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快速翻看桌上的账册。多是些王府日常用度的记录,并无特别。关键一定在锁着的柜子里。

  她从发间拔下一根细长的银簪——这是她提前准备的另一手。得益于父亲早年对刑名案牍的兴趣,她曾见过老仵作如何用细铁丝拨开证物箱的锁。将簪子尖端小心翼翼探入锁眼,凭着细微的手感试探着内部的机括。

  时间一点点流逝,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前院的喧嚣似乎更近了,仿佛有人正朝这边走来。

  不能慌。她强迫自己镇定,指尖稳住。终于,“嗒”的一声,锁簧弹开。

  她立刻拉开柜门,里面整齐码放着一摞账册。她抽出最上面一本,翻开,借着月光,只见抬头赫然写着“崇祯二年,米脂县赈灾粮米收支细目”,下面一行行记录触目惊心:

  “……腊月初八,支米三百石,实发一百五十石,余一百五十石折银一百二十两,王禄签押。”

  “……正月十五,支米五百石,实发二百石,余三百石折银二百四十两,王禄签押……”

  旁边还有一本更厚的册子,记录着田亩契约的抄录,强占民田的位置、原主姓名、逼迫手段,写得清清楚楚。

  苏清鸢心头怒火翻涌,就是这些东西,逼得周老憨家破人亡,让无数流民食不果腹!她不敢耽搁,立刻将特制绢纸铺在柜面上,拿起炭笔,手腕疾书,将最关键的数据、签名、日期一一抄录。炭笔划过绢纸,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密室里格外清晰。

  刚抄录完三四页关键内容,院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夹杂着管家的呵斥:

  “……都给我精神点!前头宴席还没散,后头更要看紧!尤其是这东跨院,一只耗子都不许放进来!”

  苏清鸢动作一顿,血液几乎瞬间冻结。管家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灯笼的光晕透过门缝晃了进来。她迅速将绢纸折好塞入怀中,炭笔扔进角落,将账册飞快地按原样塞回柜子,合上柜门,却来不及重新上锁了!

  眼看门外光影逼近,她环顾四周,无处可藏!情急之下,她瞥见墙角那堆粮食袋子后面似乎有一点空隙,不及细想,矮身钻了进去,紧紧蜷缩起来,拉过旁边一个空麻袋盖在身上。

  几乎就在同时,“吱呀”一声,密室的门被推开了。

  管家王禄提着一盏灯笼走了进来,嘴里还骂骂咧咧:“……姓沈的穷酸,还敢打王府的主意,老子看他能嚣张到几时!”

  灯笼的光在密室内扫过,掠过桌面,扫过那些敞开的柜子。苏清鸢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仿佛停止了,她能闻到麻袋上陈旧的谷物气味和灰尘,能感觉到冰冷的地面透过薄薄的鞋底传来寒意。

  王禄的目光似乎在那未锁的柜门上停顿了一瞬。

  苏清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