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蒙尘的正义-《黑暗牧场:虚假的奥特曼》

  华夏,海都市。

  浦江两岸华灯初上,勾勒出这座国际都市繁华的天际线。

  然而,在这片繁华之下,并非所有角落都沐浴着光明。

  海都大学,百年名校,被誉为东方明珠,学术的殿堂。

  红砖砌成的图书馆在夜色中显得庄重而静谧,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灯,那是学子们挑灯夜战的身影。

  但就在几周前,这片知识的圣地里,发生了一件足以摧毁一个人所有信念的事情。

  图书馆三楼,设置科阅览区靠窗的那个位置,如今几乎成了无人敢轻易靠近的“禁区”。

  即使那里空着,学生们也宁愿挤在别处。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某种看不见的污秽和尴尬。

  张皓清瘦的身影,此刻正孤零零地坐在那个“禁区”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前。

  他戴着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却死死盯着眼前的《行政法与行政诉讼法》的教材,手指因为用力而捏得书页边缘发白。

  他试图用知识的厚重来镇压内心的惊涛骇浪,却只是徒劳。

  书上的字迹模糊不清,反复跳跃着的是学生处办公室里那张冰冷的面孔和那句轻飘飘的“学校有学校的考量”。

  “皓皓,还没回去啊?”管理阅览室的阿姨准备下班,路过时关切地问了一句,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躲闪。

  张皓猛地一颤,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怜悯的目光比指责更让他难受。

  阿姨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空荡荡的阅览室里,只剩下日光灯管发出的微弱嗡鸣和他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一切,都源于那个晚上。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他就在这个靠窗的位置赶一篇课程论文。

  同系的女生李雯,坐在他对面,时不时会问他几个法律条文的问题,他也都客气地解答了。

  临走时,李雯还把一本厚厚的参考书忘在了桌上,是他追出去还给她的。

  仅此而已。

  然而第二天,风云突变。

  李雯哭诉着向辅导员和院系领导控告,说张皓昨晚在图书馆对她进行长达数小时的言语骚扰和性暗示,内容不堪入耳,甚至在她明确表示拒绝后仍纠缠不休,还强行尾随她到图书馆外“归还”书本,行为极具压迫感和威胁性。

  消息像炸雷一样在法律系甚至整个海大传开。

  “真没想到张皓是这种人!”

  “平时看起来挺老实的,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法律系的哎,知法犯法?”

  “听说李雯哭得可惨了,心理阴影极大…”

  没有人在意真相。

  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故事”。

  一个看似老实的男生对女生进行龌龊骚扰的劲爆话题,远比“两人正常自习”来得有趣。

  社交媒体上,匿名论坛里,各种添油加醋的版本飞速传播,张皓的名字很快就和“猥琐男”、“图书馆痴汉”画上了等号。

  他试图解释,他找辅导员,找院领导,甚至想找李雯当面对质。

  但回应他的,是李雯更加凄厉的哭诉和“为了保护受害学生情绪”的官方辞令。

  那几个所谓的“恰好”看到他们一起自习、并能“佐证”李雯部分说法的“证人”,也成为了铁证的一部分。

  他成了一个被贴上标签的怪物。

  同学们避之唯恐不及,室友申请调换了宿舍,课堂上他仿佛自带一片真空的隔离区。

  就连他去食堂打饭,周围的人都会下意识地让开一点,投来鄙夷或好奇的目光。

  学校启动了调查程序,过程却漫长而折磨。

  每一次谈话都像是在重复受刑,反复撕开他的伤口,质疑他的人格。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一个无形的泥潭里挣扎,越是辩解……陷得越深。

  直到今天下午,最终的处分决定还是下来了。

  【严重警告处分,记入个人档案。】

  白纸黑字,敲定了他的“罪名”。处分理由写得冠冕堂皇,强调“虽未达到法律追究标准,但造成恶劣影响,严重违反校纪校规”。

  申诉?他申诉了。

  学生申诉委员会经过“慎重复核”,维持原判。

  正义的程序走完了,结果毫无改变。

  他们需要快速平息事端,需要照顾“受害者”的情绪,需要维护学校的“声誉”。

  他张皓个人的清白和未来,在这一切面前,轻如鸿毛。

  “呃…”一阵剧烈的反胃感猛地涌上喉咙,张皓捂住嘴,冲进阅览室旁边的卫生间,趴在洗手池边干呕起来。

  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他的食管。

  镜子里面,是一张惨白浮肿、眼窝深陷的陌生脸庞,才短短几周的时间他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绝望,如同冰冷的水泥,从脚底一点点浇筑上来,冻结了他的血液,封住了他的口鼻。

  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档案上的这个污点,将如同永恒的诅咒,跟着他一辈子。

  考研、考公、求职…所有通往未来的路,似乎都被这薄薄一纸处分决定书彻底堵死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图书馆,晚风吹在身上,刺骨地冷。

  他不想回那个只剩他一个人的宿舍,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鬼使神差地,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皓皓啊?”母亲熟悉而温暖的声音传来,背景里还有电视节目的声音和父亲轻微的咳嗽声。

  一瞬间,张皓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妈…”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怎么了儿子?声音不对啊?是不是学习太累了?跟你说别熬太晚,身体要紧…”母亲立刻听出了不对劲,连珠炮似的关心起来。

  “我…我没事…”张皓强忍着哽咽。

  “就是…有点累。”

  “真没事?钱够不够花?不够妈明天再给你打点。

  你爸这几天还念叨你呢,说等你放暑假回来,给你做红烧肉吃…”

  父亲的声音也从旁边传来,有点远:“让他好好学,别瞎想那么多。”

  听着父母毫无察觉,依旧充满日常温暖的唠叨,张皓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怎么开口?怎么告诉他们,他们引以为傲的儿子,成了学校档案里一个因为“骚扰女生”而声名狼藉的人?

  他们一辈子老实巴交,最大的骄傲就是他考上了海都大学。

  如果知道这件事…张皓不敢想象那会对他们造成多大的打击。

  “嗯…我知道…钱够…你们…你们也注意身体…”他语无伦次地应付着,匆匆挂掉了电话。

  电话挂断的瞬间,整个世界重新被冰冷的死寂和绝望吞没。

  家,那个最后的避风港,他也失去了。

  他连倾诉和寻求安慰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像个游魂一样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又缩短,如此反复,如同他看不到出口的未来。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学校附近一个老旧居民区的小巷口。

  这里灯光昏暗,与一街之隔大学城的繁华恍如两个世界。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身旁温和地响起:

  “同学,你看起来…需要帮助?”

  张皓猛地抬头,看到一个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巷口的阴影处。

  他穿着合身的深浅色衬衫,面容温润,眼神澄澈而平和,嘴角带着一丝令人心安的笑意。

  他手里拿着一本线装书,气质不像坏人,倒像是一位年轻的学者或者老师。

  张皓下意识地想后退,警惕地看着他。

  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戒备,笑容更加温和,他没有靠近,只是声音平缓地说:“这个世界有时很吵杂,充满了误解和偏见,不是吗?真相往往被喧嚣淹没,善良和清白,反而成了最容易受伤的东西。”

  他的话,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张皓心中积压了所有委屈和痛苦的闸门!

  张皓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我…”他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

  “不必多说。”男人善解人意地微微颔首。

  “有些伤痛,无需言语。

  我们只是注意到了一些你本正在承受的东西,那不该属于他们的重压。”

  “我们?”张皓沙哑地问。

  “一些相信世间仍有纯粹与公正的同道之人。”男人微笑道,他的目光仿佛能看透张皓的灵魂。

  “在一个地方,流言无法伤人,偏见无法立足,所有的委屈都能被洗净,所有的痛苦都能得到抚慰。

  那里……是只有理解、包容和…真正的安宁。”

  他轻轻上前一步,将一张素白色的、带着淡淡檀香味的卡片放入张皓手中。

  卡片触手温润,上面用墨笔写着几行清秀的小楷:

  “心若蒙尘,何不拂拭?”

  “明晚八时,清水街七号‘听竹轩’,静候知音。”

  没有落款,只有一个极其精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特力量的银色莲花纹样。

  “如果你对这个世界感到疲惫和失望,”男人的声音如同带着魔力,在他耳边低语,“不妨来寻找一份清净。给自己,也给关心你的人,一个真正的解脱。”

  说完,男人对着他微微点头示意,转身缓步走入深巷,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阴影当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张皓独自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素白的卡片。

  指尖传来那奇异温润的触感,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

  拂拭?解脱?

  这两个词在他一片灰暗的内心世界里,投下了一丝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光亮。

  他知道这可能很诡异,很危险。

  但一个已经站在悬崖边缘、快要被绝望彻底吞噬的人,哪里还会去细细分辨递到自己眼前的是救命绳索还是通往更深地狱的诱饵?

  清水街七号…听竹轩…

  他喃喃地念着这个地址,空洞的眼神里,最后一点理性的警惕终于被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对于“解脱”的病态渴望所吞没。

  他攥紧了卡片,如同攥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步步挪向那更深、更暗的巷子深处。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无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