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弃的相亲男夜送白骨精(十九)(418)-《荷叶闲客中短篇小说选集四》

  被嫌弃的相亲男夜送白骨精(十九)

  李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沉重的脚步声很快被楼道的黑暗与寂静吞没。防盗门“咔哒”一声轻响,从外面被锁上,将王业仁独自留在这间弥漫着尘埃与绝望气息的囚笼里。

  绝对的寂静,如同黏稠的液体,瞬间包裹上来。

  王业仁僵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耳朵里只有自己血液冲刷血管的嗡鸣,和李锐最后那句话——“拆礼物”——在空荡的房间里反复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冷的斧刃寒光。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胶水中挣扎前行。

  他目光空洞地扫过这间陌生的客厅。老旧的家具,褪色的窗帘,墙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片片雨水浸染过的污渍,形状扭曲,像是无声呐喊的鬼影。这里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临时避难所,或者……一个等待着什么的观察站。

  李锐让他等。

  等什么?

  等他带着一身血气和那个所谓的“礼物”回来?

  还是等另一个更糟糕的结局?

  那个“拼合”的婴儿标本,那只青灰色的小手,刘秋贞空洞又疯狂的眼神,满墙的超声照片……所有的画面在他脑海里疯狂闪回,交织成一张无法挣脱的恐怖之网。而网的中央,是李锐最后那双布满血丝、只剩下毁灭欲望的眼睛。

  还有那枚长命锁。两枚一模一样的长命锁。

  他妹妹……李蕊……

  王业仁猛地闭上眼睛,用力甩头,试图驱散这些念头,但它们像跗骨之蛆,死死钉在他的意识里。

  突然——

  嗡……嗡嗡……

  一阵极其轻微、但绝不属于这间死寂老楼的震动声,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不是他的手机。

  声音来自……沙发底下?

  王业仁的身体瞬间绷紧,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他猛地睁开眼,瞳孔在昏暗光线下急剧收缩。

  他屏住呼吸,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将头贴近沙发边缘,看向那狭小的、布满灰尘的缝隙。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屏幕朝下,正在地板上轻微地、持续地振动着。屏幕的光,透过灰尘,透出一种幽微的、不详的蓝绿色。

  那是一部手机。

  一部陌生的、老旧的黑色直板手机。

  它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李锐掉的?不可能,他刚才根本没靠近沙发这边!

  王业仁的心脏疯狂地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腔。他盯着那持续振动、仿佛拥有自己生命的手机,像在凝视一条盘踞在黑暗中的毒蛇。

  它还在响。固执地,一声接一声。

  最终,一种近乎绝望的好奇,或者说,是被这无休止的恐怖逼到极点的麻木,驱使着他伸出了颤抖的手。

  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外壳。

  他猛地将它翻了过来。

  屏幕上没有来电显示。

  只有一条刚刚接收到的、占据了整个屏幕的短信。

  发件人是一串乱码。

  信息内容只有简短的、冷冰冰的三个字——

  “看窗外。”

  王业仁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他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着,头颅僵硬地、一格一格地转向客厅那扇拉着厚重窗帘的窗户。

  窗外是他刚刚离开的小区,此刻应该警灯闪烁,人声鼎沸。

  但窗帘隔绝了一切。

  只有那三个字,像拥有魔力一般,命令着他。

  去看。

  去看什么?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涩得发疼。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来,像梦游者一样,一步一步,挪向那扇窗。

  手指触碰到粗糙的窗帘布料。

  冰冷。

  他猛地一咬牙,用力将窗帘拉开一道缝隙——

  窗外。

  夜色浓重。

  对面楼的窗户大多黑着,只有零星几盏灯火。

  楼下,空无一人。没有警车,没有警察,没有封锁线。仿佛几个小时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围捕、嘶吼、疯狂,从未发生过。

  一切正常得……

  令人窒息。

  不对。

  王业仁的视线猛地定格在楼下不远处,路灯照射不到的阴影里。

  那里。

  停着一辆车。

  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像是从九十年代开出来的老式桑塔纳。

  驾驶座的车窗,完全摇下。

  车里,坐着一个人。

  阴影模糊了那人的面容,只能看到一个清晰的、头部的大致轮廓。

  以及,

  一副架在鼻梁上的、镜片在微弱光线下反射出两点冰冷白光的——

  眼镜。

  那个人。

  仿佛已经在那里等待了——

  一整个世纪。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脸朝着王业仁窗户的方向。

  一动不动。

  王业仁扒着窗户的手指瞬间冰冷麻木,呼吸彻底停止。

  那个人……

  是谁?

  陈国栋?一个死了三年的人?

  还是……别的什么?

  “嗡……嗡嗡……”

  手中的老旧手机,再一次,振动起来。

  屏幕亮起。

  又是一条来自乱码的信息。

  王业仁僵硬地、缓缓地低下头。

  屏幕上,只有一行新的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