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看不见的战线-《大明:哈密卫百户,富可敌国》

  京城,吏部衙门后的一间茶楼。

  雅间里,两个人相对而坐。

  一个,是户部度支清吏司的主事,姓钱。

  另一个,是兵部武选清吏司的郎中,姓孙。

  两人都是徐阶的门生,但平日里没什么交集。

  “孙兄,最近兵部的马政,怕是不好管吧?”钱主事慢悠悠地给对方倒茶。

  “唉,别提了。”孙郎中叹了口气。“瓦剌人送了三百匹好马,皇上高兴。可这马,金贵啊。吃的是精料,住的是暖棚,比伺候爹还难。”

  “是啊,马金贵,人也金贵。”钱主事意有所指。“听说哈密卫那边,又报了一批军械损耗?”

  孙郎中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可不是么。林都督能打,兵也费得快。刀枪剑戟,都是消耗品。账目,乱得很。”

  “乱了,就得理一理。”钱主事放下茶壶。“朝廷的规矩,不能坏。尤其是祖制。”

  “钱兄说的是。”孙郎中点头。“我听说,户部最近也在核查西北各卫所的屯田账目?”

  “嗯,陈年旧账了。不查不知道,一查,全是窟窿。”钱主事皱着眉。“尤其是哈密卫,新来了那么多人,人均多少地,产出多少粮,一笔糊涂账。”

  “是该好好查查。”

  两人碰了一下茶杯,一饮而尽。

  谁也没提林望的名字。

  谁也没提“封锁”两个字。

  但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在茶杯的碰撞声中,悄然打响。

  严府。

  严世藩的独眼里,满是得意。

  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张一百万两的银票。

  是山西票号的“会票”,见票即兑。

  “乔致庸这个老狐狸,总算是肯下血本了。”严世藩对身边的幕僚笑道。

  “公子,这银子……”幕僚有些迟疑。

  “拿着,为什么不拿?”严世藩哼了一声。“他们出钱,我们办事,天经地义。”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的假山。

  “去,跟兵仗局的人说一声。”

  “哈密卫上次要的那批火药和铅弹,质量有问题,让他们重新验。”

  “什么时候验好了,什么时候再发。”

  幕僚心领神会。“那……要是哈密卫催呢?”

  “催?”严世藩转过身,独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就说工匠病了,没人干活。”

  “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一个边疆的武夫,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断了他的粮草军械,我看他拿什么去养那几十万张嘴。”

  “饿急了,不用我们动手,他自己就得乱。”

  徐阶的府邸,书房。

  张居正站在一旁,神色凝重。

  徐阶坐在书案后,手里捧着那本宋版的《资治通鉴》,久久不语。

  那张写着“尾大不掉,藩镇之祸”的纸条,就压在镇纸下面。

  “叔大,你怎么看?”徐阶终于开口。

  “老师,学生以为,晋商此举,虽是为一己之私,但其言,却非危言耸听。”张居正躬身道。

  “林望此人,收流民,建军工,联外番,已成气候。”

  “如今,瓦剌俯首,名为称臣,实为听其号令。此等武将,手握内外之兵,国朝百年,未有之变局。”

  徐阶闭上了眼睛。

  他仿佛看到了安禄山的铁骑,踏破潼关。

  看到了朱温的军队,血洗长安。

  这不是党争,不是利益。

  这是道统之争。

  是士大夫与武夫之间,延续了千年的,关于这个国家统治权的争夺。

  “他要建一个不尊儒法,只重功利的国中之国。”徐阶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是在掘我等的根。”

  张居正默然。

  “老师,那我们……”

  “不能操之过急。”徐阶睁开眼,眼神恢复了清明。

  “皇上现在正看重他。我们若是强行弹劾,只会引火烧身。”

  “对付这种人,不能用快刀。”

  “要用钝刀子,慢慢磨。”

  徐阶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份卷宗。

  “这是去年,陕西行都司呈上来的,关于各卫所军屯废弛的奏报。”

  “你,以内阁的名义,拟个条陈。”

  “就说,为整顿边防,需对西北所有卫所的粮饷、军械、屯田账目,进行一次彻底的核查。”

  “尤其是哈密卫,新旧人口混杂,账目不清,更要严查。”

  “在账目查清之前,所有补给,暂缓发放。”

  张居正心中一凛。

  他明白了。

  严嵩那边,是从“利”上动手,是“术”。

  而老师这边,是从“理”上动手,是“道”。

  两边目的一样,但手段,却高下立判。

  “学生,明白了。”张居正领命而去。

  徐阶重新坐下,看着窗外的竹林。

  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像无数把小刀,在互相切割。

  哈密卫,指挥使府。

  一名负责后勤的文吏,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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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督,出事了。”

  林望正对着一张巨大的沙盘,推演着什么。

  他头也没抬。“说。”

  “我们派去凉州卫,接收朝廷补给的队伍,空着手回来了。”

  “嗯?”林望终于抬起了头。

  “凉州卫那边说,朝廷下了公文。要核查账目,所有发往哈密的物资,都……都暂扣了。”

  文吏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只是凉州,肃州,甘州,都一样。”

  “我们派出去采购粮食的商队,也被卡在了山西。”

  “晋商的票号,不给咱们兑银子了。所有的粮商,一夜之间,都不卖粮给我们了。”

  林望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都督,这……这是要断我们的根啊!”文吏急得快要跳起来。

  “咱们城里,加上新来的几十万人,粮食最多,最多只能撑两个月!”

  “两个月后,就要断粮了!”

  林望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走到墙边,看着那副巨大的大明地图。

  他的目光,从京城,到山西,再到通往哈密的每一条商路。

  一条条红色的线,仿佛被人用墨,涂黑了。

  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四面八方,罩了过来。

  想把我困死在这里?

  林望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裕王朱载墎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

  “林指挥!我听说了!他们……他们把我们的粮道给断了!”

  “这可怎么办?我要给父皇上书!我要弹劾他们!”裕王像一只没头的苍蝇。

  “殿下,别急。”林望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您觉得,这是严嵩一个人的主意,还是徐阶一个人的主意?”

  裕王愣住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联手。”林望淡淡地说。

  “您现在上书,皇上会怎么想?”

  “他会觉得,您这个太子,刚有点成绩,就开始结党,攻击朝廷重臣。”

  “到时候,帮谁,都不对。”

  “最好的办法,就是各打五十大板,把事情压下去。”

  裕王听明白了,脸色变得惨白。

  “那……那我们岂不是只能等死?”

  “等死?”林望笑了。

  “殿下,您忘了,我们脚下的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哈密。”

  “这里有几十万,想活下去的人。”

  “这里有整个西域,最肥沃的土地。”

  林望走到裕王面前,按住他的肩膀。

  “他们想用中原的规矩,来困死我们。”

  “那我们就告诉他们。”

  “在哈密,我林望,就是规矩。”

  他转身,对着门外,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传令张猛,全城粮仓,即刻清点,封存。从明日起,全卫上下,实行粮食配给制。”

  “传令李过,新兵营训练加倍,但口粮减半。告诉他们,想吃饱饭,就得自己去挣。”

  “传令工坊,所有铁料,优先打造农具,我要在一个月内,看到三万把新犁和锄头。”

  “传令户籍司,把所有新来的流民,按户按丁,重新编组。十户一甲,百户一里。开荒屯田,按亩记功。”

  “告诉所有人。”

  林望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指挥使府。

  “想饿死我们的人,就在京城里,在山西的豪宅里,舒舒服服地喝着茶,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你们,想不想让他们,看到这个笑话?”

  门外,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不想!”

  裕王呆呆地看着林望的背影。

  他发现,那张看不见的网,非但没有困住林望。

  反而像一根鞭子,把他,把整个哈密,都抽得飞速旋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