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死寂长廊与心灵微光-《浊世道尊》

  主通风管道内,死寂如同厚重的裹尸布,将两人紧紧包裹。脚步声在空旷的金属管道中回荡,传出很远,又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更添几分压抑。空气不再流动,带着陈腐的金属味和星际尘埃特有的冰冷干燥,吸入肺中都带着刺痛感。

  吴恕背着林薇,机械地迈着步子。他的道袍破损处露出下面结实的肌肉,却也布满了细小的伤口和淤青。左臂上那道熔岩血蚺留下的暗红疤痕,在偶尔闪过的数据微光下,如同某种狰狞的刺青。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种极致的疲惫似乎沉淀为了更深沉的什么东西,一种近乎麻木的坚韧。左眼的数据流稳定而低耗地运行着,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扫描着前方可能存在的陷阱或岔路。右眼底的赤红暂时蛰伏,但一种冰冷的、失去同伴后的暴戾杀意,却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在他周身隐隐浮动。

  林薇趴在他的背上,无声无息。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通红的眼眶和一种深可见骨的悲伤。她不再紧闭双眼,而是茫然地望着前方无尽的黑暗,眼神空洞。山猫最后决绝的身影和爆炸的火光,在她脑海中反复播放,每一次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她晶化的右手无意识地紧握着吴恕肩头的衣物,那温润的光芒似乎也黯淡了许多,仿佛感应到了主人心中的灰暗。她的身体随着吴恕的步伐轻轻晃动,虚弱得像一片随时会凋零的叶子。

  长时间的沉默,几乎要将两人压垮。

  “……我们会找到她的。”吴恕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他没有回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对自己下达一个不容置疑的命令。“山猫没那么容易死。她一定还活着。”

  林薇的身体微微一颤,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发出一点气音。

  吴恕能感觉到她细微的反应,继续用那种平稳的、不带太多感情色彩的语调说道:“她是‘清道夫’最顶尖的战士,精通生存和隐匿。那种爆炸,未必能留下她。很可能只是被隔开了。”他顿了顿,左眼的数据流微微闪烁,似乎在调取某种分析结果,“根据当时的爆炸当量和结构,她有37.6%的概率利用掩体规避了致命伤害。”

  这个冰冷的数字,此刻却像是一根救命稻草。林薇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仿佛抓住了什么。

  “……真的吗?”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细弱而沙哑。

  “‘灵智核心’的分析,基于现有数据。”吴恕答道,语气依旧冷静,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活下去,到达港口。只有到了那里,才有机会获取更多信息,或者……找到回去救她的方法。”

  他没有给出虚假的安慰,而是给出了一个清晰的目标和一丝基于理性的希望。这反而让林薇混乱的心绪稍微安定了一些。她知道吴恕从不轻易许诺,他的话,往往代表着经过冷酷计算后的最大可能性。

  她轻轻“嗯”了一声,将脸侧着贴在他并不算宽阔的后背上,能听到他强健而平稳的心跳声。这心跳声,在这绝境之中,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真实的存在。

  两人继续前行。管道似乎永无尽头,偶尔会出现一些岔路,吴恕总能凭借“灵智核心”的指引和残存的地图信息,做出正确的选择。途中,他们经过了一些破损的过滤网和废弃的维修节点,但都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物资或线索。

  饥饿、干渴和疲惫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们的体力。吴恕从破碎的衣物里找出最后半支从医疗点带出的高能营养液,递到肩后。

  “喝了它。”他的命令简短有力。

  林薇犹豫了一下:“你呢?”

  “我还撑得住。”吴恕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你需要能量恢复。别让我浪费力气。”

  林薇知道他说一不二,只好接过那半支营养液,小口小口地喝下。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和能量。

  又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同——管道壁开始出现一些老旧的照明线路,虽然大部分已经失效,但偶尔有几盏应急灯还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空气中的尘埃味似乎也淡了一些,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消毒水的气味。

  “我们可能接近某个废弃的前哨站或者港口的外围区域了。”吴恕停下脚步,左眼的数据流加强扫描。“前面有轻微的能量读数,很微弱,可能是残留的备用电源。”

  希望,似乎就在前方。

  但吴恕的神情却更加警惕。越是接近目标,可能存在的危险就越多。

  他小心翼翼地将林薇放下,让她靠坐在管道壁边。“在这里等我,我去前面侦查一下。”

  林薇抓住他的衣袖,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放心。”吴恕拍了拍她的手背,动作有些生硬,但意图明确。“很快回来。”

  他转身,身影融入前方昏暗的光线中,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向前潜行。

  林薇独自留在黑暗中,抱着膝盖,感受着周围的死寂和冰冷。恐惧和悲伤再次袭来,但这一次,她强迫自己回想吴恕的话,回想他那沉稳的心跳。她必须坚强起来,不能再成为纯粹的累赘。

  她尝试着调动体内那被“源质”强化过的生命能量,虽然微弱,却如同涓涓细流,开始缓慢地滋养她受损的身体和近乎枯竭的精神。晶化的右手也散发出更加稳定的光晕,驱散着身边的寒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就在林薇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时,吴恕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视野中。他的脸色似乎轻松了一丝。

  “安全。前面是一个废弃的小型物资中转前哨,看起来荒废很久了。没有生命迹象,也没有近期活动的痕迹。”他快速说道,“我们在那里暂时休整一下,或许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他弯下腰,再次将林薇背起。这一次,他的动作似乎比之前轻柔了一些。

  两人向着那微弱光芒指引的方向,迈出了带着一丝希望的步伐。

  在绝对的黑暗与绝望之后,哪怕只是一点微光,也足以支撑着他们,继续走下去。而同伴失散的阴影,则化为了他们心中必须活下去、必须重逢的沉重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