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鬼市灯影藏杀机 毒妪巧语试真心-《幽溟纪》

  第185章

  鬼市的入口藏在一片乱葬岗后面,黑土堆上插着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面的名字被风雨浸得模糊。陈婆撩开斗篷的下摆,踩着没过脚踝的乱草往前走,骷髅形状的灯笼在她手里晃着,橘红色的光映在坟头土上,像一个个吊死鬼的眼睛。

  “把帽檐压低点,别抬头。”陈婆头也不回地说,声音比在破庙里更沙哑,“鬼市的人眼睛都毒,你怀里那姑娘的世家衣料,还有你胸口那点绿光,都能引来一群饿狼。”

  云渊赶紧把苏暮雨的头往自己怀里按了按,又拉了拉柳知意的帽檐——柳知意的青衫还是青云阁的样式,虽然洗得发白,可领口的云纹还是能看清。她紧紧抓着云渊的衣角,大眼睛偷偷从帽檐下往外瞄,看到路边一个卖“人肉包子”的摊子,吓得赶紧闭上眼,身子往云渊身边缩了缩。

  苏暮雨靠在云渊怀里,虽然虚弱,却没闲着,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左边第三个摊子,卖符纸的,袖口有药王宗的朱砂印;前面那个穿灰衣的,腰间挂着天枢院的执法牌,是探子。”

  云渊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往左边瞥了一眼——那卖符纸的老头果然袖口沾着红印,正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他们。他赶紧低下头,手指悄悄按在胸口的神农尺上,翠绿的光芒瞬间收了收,只留下一点微弱的暖意。

  “别怕,有我在。”云渊用气音对苏暮雨说,怀里的人身体发虚,却还在帮他观察周围的危险,这份心意像一团小火,暖得他心口发疼。

  往前走了几十步,鬼市的景象越来越热闹,也越来越怪异。有人用骷髅头当酒壶,仰头往嘴里倒黑色的液体;有人蹲在地上,手里把玩着血淋淋的断指,和对面的人讨价还价;还有个穿红裙的女人,怀里抱着个木偶,木偶的脸却长得和柳知意有几分像,看得柳知意浑身发毛。

  陈婆带着他们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巷子两边是低矮的土房,房门口挂着破旧的布帘,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骂声。走到巷子尽头,陈婆推开一扇破木门,里面黑漆漆的,只有一盏油灯挂在房梁上,忽明忽暗。

  “进来吧,这里安全。”陈婆率先走进去,转身点亮了墙角的另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终于照亮了小屋——屋里只有一张破床,一张缺了腿的桌子,还有个角落里堆着不少草药,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云渊把苏暮雨轻轻放在床上,柳知意赶紧凑过去,帮苏暮雨盖好陈婆递过来的破被子。云渊转过身,对着陈婆抱了抱拳:“多谢陈婆收留,大恩不言谢。”

  陈婆坐在桌子旁,拿起一个缺了口的茶杯,倒了杯褐色的水,推到云渊面前:“先别急着谢,我救你们,一是欠林青人情,二是……我想问问你手里的神农尺。”

  云渊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心里的警惕又提了起来——果然,没人能对神农尺不动心。他抬起头,看着陈婆的斗笠,斗笠下的眼睛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情绪:“陈婆想知道什么?”

  “你那玉佩里的,是神农尺的虚影吧?”陈婆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我年轻时见过一次神农尺的拓片,上面的古纹和你胸口散出来的气息一样。你一个采药少年,怎么会有这种上古圣器的虚影?”

  云渊沉默了——神农尺的来历是他最大的秘密,连苏暮雨和柳知意都只知道是祖传玉佩,不知道具体的渊源。他看着陈婆,心里在挣扎:陈婆救了他们,可鬼市的人都不可信,要是说了实话,会不会引来新的危险?

  “怎么,不敢说?”陈婆笑了笑,声音里带着点嘲讽,“你以为我想要神农尺?我一把老骨头了,要那东西没用。我只是想知道,你拿着这东西,到底想干什么——是想靠它保命,还是真的想救这个快枯死的世界?”

  这话像一把锤子,砸在云渊心上。他想起老药师临死前说的“生机是用来护着要护的人的”,想起归墟海眼的线索,想起苏暮雨和柳知意跟着他受的苦——他不是只想保命,他想救他们,想救这个满是疮痍的青溟界。

  “是祖传的玉佩。”云渊慢慢开口,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坠龙渊遇灵暴时,玉佩碎了,神农尺的虚影就出来了。我一开始只想救老药师,救石猛,救身边的人,可后来我知道,这世界的灵脉枯了,天道坏了——我想试试,能不能用神农尺的力量,让这世界活过来。”

  陈婆抬起头,斗笠下的眼睛终于露出一点光,带着点惊讶,又有点欣慰:“你倒比那些天枢院的老东西有骨气。他们只知道争权夺利,抢宝贝,却忘了这世界要是没了,他们争来抢去的,都是一堆废铜烂铁。”

  “陈婆也知道灵脉的事?”云渊心里一动,往前凑了凑,“你知道归墟海眼吗?那里是不是真的有修复灵脉的线索?”

  “归墟海眼……”陈婆的脸色沉了下来,手里的茶杯晃了晃,褐色的水洒出来一点,“那地方是个凶地,上古时候埋了不少大能的残魂,还有时空裂缝,进去的人十有八九回不来。你想去那?”

  “我必须去。”云渊点了点头,眼神坚定,“百草仙府的神念说,只有找到归墟海眼,找到另外两件圣器,才能重铸天道。我没有退路。”

  “你倒是有勇气。”陈婆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推到云渊面前,“这里面是‘隐气散’,撒在身上,能遮住你和神农尺的气息,天枢院和药王宗的探子找不到你。不过这药有副作用,用一次,三天不能动用灵气——你要不要用,自己选。”

  云渊拿起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黑色的粉末,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他抬头看着陈婆:“陈婆为什么要帮我?只是因为林青的人情吗?”

  陈婆笑了笑,这次的笑声里多了点暖意:“林青那小子,去年救了我孙子的命——我孙子和你差不多大,也是个采药的,被墟兽伤了,是林青用乙木灵气救了他。我老婆子没什么本事,就会点毒术和藏身的法子,能帮你一把,也算是还了人情,积点德。”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喊:“陈婆!开门!我们是药王宗的,奉命搜查逃犯!”

  云渊脸色一变,赶紧把小盒子收起来,苏暮雨也从床上坐起来,紧张地看着门口。柳知意抓着云渊的胳膊,小声问:“师兄,怎么办?”

  陈婆拍了拍桌子,示意他们别慌:“别怕,有我在。你们躲到床底下,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来。”说着,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斗篷,走到门口,故意放慢了脚步,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谁啊?大晚上的敲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少废话!开门!”门外的人不耐烦地踹了一脚门,“我们怀疑你窝藏逃犯云渊,赶紧开门让我们搜!”

  陈婆打开门,堵在门口,双手叉腰,摆出一副泼辣的样子:“你们药王宗的人是不是疯了?我老婆子一个人住,哪来的逃犯?再说了,云渊是天枢院通缉的,关你们药王宗什么事?想抢东西就直说,别找借口!”

  “你这老东西,敢跟我们顶嘴!”一个穿黄衣的弟子推了陈婆一把,想往屋里闯,“让开!我们搜完就走,要是搜不到,再给你赔罪!”

  “你敢推我?”陈婆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药王宗的人欺负老人了!抢东西还打人!快来人啊!有鬼市的兄弟吗?快来评评理啊!”

  她的哭声很大,很快就有几个鬼市的人围了过来,有卖符纸的,有卖肉包子的,还有个扛着大刀的壮汉,皱着眉对药王宗的弟子说:“你们在这闹什么?陈婆是我们鬼市的人,你们想动她,问过我们了吗?”

  药王宗的弟子脸色一变,看着围过来的人,个个眼神不善,手里还拿着家伙,不敢再嚣张了。为首的弟子咬了咬牙,恶狠狠地说:“陈婆,你最好别窝藏逃犯,不然我们药王宗不会放过你!我们走!”说着,带着弟子们灰溜溜地走了。

  陈婆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对着围过来的人拱了拱手:“多谢各位兄弟帮忙。”

  “陈婆客气了,药王宗的人太嚣张,该教训教训。”壮汉笑了笑,带着人散了。

  陈婆关上门,转身对床底下的云渊说:“出来吧,人走了。”

  云渊带着苏暮雨和柳知意从床底下爬出来,身上沾了不少灰尘。柳知意拍着身上的灰,笑着说:“陈婆,你好厉害啊,一下子就把他们吓跑了。”

  “厉害什么,都是鬼市的兄弟给面子。”陈婆摆了摆手,又坐回桌子旁,“不过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在这最多待三天,三天后必须走——要么去归墟海眼,要么找个别的地方躲起来。”

  云渊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隐气散:“多谢陈婆。三天后我们就走,不会给你添麻烦。”

  “你们自己小心就行。”陈婆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对了,林青那小子,你们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去打听了,他只是被鬼书生伤了,没生命危险,现在被青云阁的一个老伙计藏起来了,等风头过了,就能出来。”

  云渊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对着陈婆深深鞠了一躬:“陈婆,大恩不言谢。以后要是有需要,不管我在哪,只要你派人说一声,我一定来帮忙。”

  陈婆笑了笑,挥了挥手:“行了,别说这些了。你们赶紧休息吧,明天我去给你们买些吃的和伤药——这鬼市虽然乱,却也有好东西,说不定能给你们找些有用的。”

  云渊扶着苏暮雨回到床上,柳知意也靠在床边坐下。房梁上的油灯晃着,昏黄的光笼罩着小屋,虽然简陋,却比之前的破庙更让人安心。云渊看着手里的隐气散,又看了看身边的苏暮雨和柳知意,心里忽然觉得,就算前路再危险,只要有这些人的帮助,只要身边的人还在,他就一定能走下去。

  苏暮雨握住云渊的手,轻声说:“别太累了,先休息吧。明天还要想办法找石猛的消息呢。”

  云渊点了点头,握紧了她的手。窗外的鬼市还很热闹,叫卖声、骂声、笑声混在一起,可屋里却很安静。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想着归墟海眼,想着石猛,想着未来的路——虽然难,但他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