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自己的道路-《我玄幻的四十年岁月》

  雨林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将疾驰的马蹄声和两人急促的呼吸尽数吞没。离开孟帕雅后,阿坎和陆青璃不敢有丝毫停留,选择了一条更为隐秘、但也更加难行的古道返回巴郎寨。潮湿闷热的空气黏在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植物腐烂和泥土的腥气。

  阿坎的感官提升到极致,如同最警觉的头狼,耳朵捕捉着风声、虫鸣、远处溪流的水声,以及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异响。他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浓密的树冠和藤蔓交织的阴影,不放过任何一点可疑的晃动。陆青璃紧跟在后面,手中紧握着父亲留下的那本残破笔记,冰冷的封皮似乎还残留着昨夜小屋的惊险和火焰的温度。

  “我们被盯上了。”在穿过一片长满巨大蕨类植物的谷地时,阿坎突然勒住马,压低声音道。他的直觉像绷紧的弓弦。

  陆青璃的心猛地一沉,顺着阿坎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左侧高处的山脊上,几片树叶不自然地晃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仿佛只是被风吹过。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她的脊背。

  “不是黑水公司的人。”阿坎仔细分辨着那股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息,“他们的行动方式更……隐蔽,像幽灵。”他想起了岩罕的警告——第三股势力。

  “是‘熵’的人?”陆青璃声音微颤。

  “不确定。但来者不善。”阿坎眼神冰冷,“不能把他们引回寨子。”

  他当机立断,改变路线,不再径直返回,而是向着与巴郎寨相反方向的密林深处钻去。这是一场危险的赌博,意图将未知的追踪者引开,但同时也意味着他们自己将深入更陌生、更危险的区域。

  追踪者显然也发现了他们的意图,不再刻意隐藏行迹。密林中开始出现细微的穿梭声,速度极快,如同鬼魅附骨之疽,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既不急于靠近,也不曾被甩掉。这种如影随形的压力,比正面冲突更令人窒息。

  “他们在驱赶我们。”阿坎很快发现了对方的意图。对方似乎有意将他们逼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雨林中的夜晚来得格外早,也格外深沉。浓雾开始从地面和溪流上升起,能见度急剧下降。阿坎和陆青璃被迫放慢速度,依靠阿坎对方向的超凡直觉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林间摸索前进。

  突然,前方传来隆隆的水声,空气也变得格外潮湿。一条宽阔湍急的地下暗河出口出现在眼前,河水从山壁下的巨大洞穴中奔涌而出,注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潭水,然后又消失在另一侧的洞穴中。这里的地形极为险要,三面是陡峭的岩壁,一面是汹涌的暗河。

  “没路了。”陆青璃看着黑洞洞的河水入口,感到一阵绝望。

  就在这时,身后的密林中,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显现出来。他们穿着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伪装服,脸上戴着夜视仪和防毒面具,装备精良,动作协调划一,散发出一种冰冷而专业的杀气。他们呈扇形散开,封住了所有退路,手中的武器稳稳指向阿坎和陆青璃。

  为首一人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势。不是攻击,而是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一个声音通过面具的变声器传来,冰冷而毫无感情:“陆青璃小姐,阿坎先生。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请二位跟我们走一趟。我们老板对陆文渊博士的研究,以及二位在鬼哭涧的发现,非常感兴趣。”

  果然是冲着父亲的研究和“世界之脐”来的!陆青璃握紧了拳头。

  阿坎将陆青璃护在身后,像一座沉默的山峦。他扫视着对方的人数和站位,大脑飞速计算着突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对方占据了绝对的地形和火力优势,而且训练有素。

  “如果我说不呢?”阿坎的声音低沉,带着野兽般的威胁。

  “那会很遗憾。”对方首领的声音依旧平淡,“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尽量活捉。但如果二位反抗过于激烈,发生一些‘意外’,也是可以接受的。”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阿坎的肌肉绷紧,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呜——嗷——!”

  一声悠长、苍凉、充满原始力量的狼嚎,突然从众人头顶的悬崖上传来!这声狼嚎穿透雨林的嘈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熟悉感?

  阿坎浑身一震,猛地抬头!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越来越多的狼嚎从四面八方响起!仿佛整个雨林的狼群都被召唤而来!

  那些神秘的追踪者显然也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抬起枪口指向声音来源的黑暗处。

  “嗖!嗖!嗖!”

  数支粗糙但异常锋利的骨箭和吹箭,从浓密的树冠和岩石缝隙中射出,精准地射向追踪者们持枪的手腕和暴露的关节!速度快得惊人!

  “有埋伏!”追踪者首领厉声喝道,队伍出现了一丝混乱。

  与此同时,十几道矫健如豹的身影从雾气中、从岩壁上、甚至从看似不可能藏人的水潭边悄无声息地跃出!他们皮肤黝黑,身上涂抹着油彩,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手中拿着弓箭、标枪和古老的弯刀,动作迅猛如电,瞬间与追踪者缠斗在一起!

  他们的战斗方式狂野而有效,配合默契,利用地形和夜色,专门攻击敌人的弱点。更重要的是,他们似乎对这片区域了如指掌。

  是巴郎寨的猎人!阿坎一眼就认出了那些独特的身法和战斗技巧!是老猎人岩甩大叔带着寨子里最精锐的猎手们来了!

  “阿坎!青璃!这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是岩甩大叔!他正蹲在一块巨石后,朝着他们用力挥手。

  阿坎没有丝毫犹豫,拉起还在震惊中的陆青璃,趁着混乱,猫着腰快速冲向岩甩大叔的方向。

  “快!从水下洞穴走!我们知道一条近路!”岩甩大叔语速极快,指着那个奔涌的暗河入口,“我们在水里拉了藤索!跟着索子走,别松手!”

  身后,冷兵器交击声、压抑的惨叫声和零星的枪声混杂在一起,战况激烈。

  “你们怎么……”陆青璃又惊又喜。

  “回头再说!快走!”岩甩大叔推了他们一把,自己则转身举起猎弓,一箭射倒一个试图追过来的敌人。

  阿坎和陆青璃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猛地扎进了冰冷刺骨的暗河中。河水湍急,黑暗中几乎无法视物。阿坎紧紧抓住陆青璃的手,另一只手果然摸到了一条坚韧的藤索。他顺着藤索的指引,奋力向洞穴深处游去。

  洞穴内一片漆黑,只有水流的声音在耳边轰鸣。不知游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两人奋力浮出水面,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较小的地下溶洞中,空气流通,洞壁上有一些发光的苔藓提供照明。几个寨民正等在那里,立刻递上干燥的衣物和姜汤。

  “岩甩大叔他们……”陆青璃焦急地回头望向漆黑的水道。

  “放心,甩叔熟悉这里每一条路,就像熟悉自己的手掌心。他们甩掉那些人就会回来。”一个年轻猎人安慰道,眼神中充满对老猎人的信任。

  果然,没过多久,水花声响起,岩甩大叔和其他几名猎人陆续从水中钻出,虽然有人受了轻伤,但都安全返回。

  “大叔!你们怎么会来?”一脱离险境,陆青璃立刻问道。

  岩甩大叔抹了把脸上的水,憨厚地笑了笑,眼神却异常锐利:“你们走后,我这心里总不踏实。寨子现在不同往日,不能再失去你们任何一个。我就带了几个好手,远远跟在后面。到了孟帕雅附近,就发现不对劲,除了黑水公司的狗腿子,还有另一伙更厉害的角色在打听你们的消息。我们不敢靠太近,只能在外围守着。看到你们被那伙人逼进死路,就知道该我们这些老家伙出手了。”

  他的话语朴实,却让阿坎和陆青璃心中涌起巨大的暖流。这就是族人,是他们在危难时刻可以依靠的坚实后盾。

  “那些是什么人?”阿坎沉声问。

  岩甩大叔摇摇头,脸色凝重:“看不出来路,但非常难缠。装备好,下手狠,像是专门干脏活的。要不是借着地形和夜色,加上狼群帮忙制造混乱,我们未必能占到便宜。”

  “狼群?”陆青璃想起那声引领性的狼嚎。

  岩甩大叔看向阿坎,眼中带着一丝惊奇和敬畏:“是阿坎召唤来的吧?我们都听到了,那声头狼的嚎叫……只有被山灵认可的人,才能得到狼群的回应。阿坎,你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从鬼哭涧回来后,你有些不一样了。”

  阿坎沉默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确实感觉到一些变化,对自然的感知更敏锐,与动物之间似乎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联系。这难道也是“世界之脐”带来的影响?

  在猎人们的带领下,一行人沿着隐秘的路径,终于在第二天傍晚安全回到了巴郎寨。看到他们平安归来,整个寨子都松了口气,同时也为带回来的药品和工具感到欢欣鼓舞。

  然而,喜悦是短暂的。听完阿坎和陆青璃在孟帕雅的遭遇,以及归途被神秘势力伏击的经过,寨老和核心族人们的脸色都变得无比沉重。

  敌人比想象的更强大,更狡猾,而且不止一方。巴郎寨已经彻底暴露在聚光灯下,再无宁日。

  深夜,木屋里,油灯如豆。陆青璃小心翼翼地摊开父亲留下的那本残破笔记。笔记是用几种古老的文字混杂书写,还有许多奇怪的符号和草图,解读起来非常困难。

  阿坎坐在她身边,安静地擦拭着猎刀,守护着她。

  陆青璃逐字逐句地艰难辨认着,时而蹙眉,时而恍然。笔记中,陆文渊详细记录了他早年游历各地时,发现的关于“熵”组织活动的蛛丝马迹。这个组织历史悠久,结构严密,信奉一种极端的世界观,认为宇宙终将归于热寂(熵增到极致),而他们的使命,就是加速这个过程,或者按照他们的教义——“执行伟大的净化”,然后在废墟上建立由他们主导的新秩序。

  而关于“世界之脐”和那把“钥匙”,笔记提供了与“熵”组织截然不同的解读。陆文渊认为,“世界之脐”并非力量的源泉,更像是一个极其精密的“平衡器”或者“稳定锚”,维系着现实世界的某种基础规则。而所谓的“钥匙”,其主要作用并非“开启”,而是“调节”甚至“锁定”。他推测,如果“钥匙”被滥用,尤其是被“熵”组织这样意图颠覆秩序的力量得到,很可能不是获得力量,而是引发连锁性的规则崩溃,导致难以想象的灾难。

  “父亲认为……‘钥匙’更像是一把锁,锁住某种……危险的东西。”陆青璃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后怕,“‘熵’组织寻找它,可能不是为了得到力量,而是为了……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这个推断让房间里的空气几乎凝固。如果他们之前还只是被动地想要保护寨子和父亲的遗产,那么现在,他们肩上无形中压上了一个更沉重的担子——阻止一场可能波及整个世界的灾难。

  “我们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阿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的眼神坚定如磐石,“不仅要保护寨子,还要阻止他们。”

  可是,谈何容易?面对拥有高科技装备和训练有素士兵的黑水公司,以及更加神秘莫测的“熵”组织,仅靠巴郎寨现有的力量,无异于螳臂当车。

  陆青璃的目光再次落在笔记上,忽然,她注意到最后一页的角落,有一个用极细的笔迹勾勒出的、类似星象的图案,旁边标注着几个模糊的字符和一个坐标。这个图案,她似乎在父亲书房里那幅古老的兽皮地图上也看到过!

  “阿坎,你看这个!”陆青璃激动地指给阿坎看,“这个坐标……好像离我们不太远!父亲是不是在暗示,除了鬼哭涧,还有另一个与‘钥匙’相关的地方?”

  希望,就像黑暗中的萤火,虽然微弱,却再次点亮。前路依旧布满荆棘,强敌环伺,但方向,似乎渐渐清晰起来。巴郎寨的存亡,或许早已与一个更宏大的命运紧密相连。而阿坎和陆青璃,这两个从灾难中崛起的年轻人,注定要在这命运的漩涡中,开辟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夜色更深,雨林寂静,但巴郎寨的灯火,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仿佛在向无边的黑暗,宣告着不屈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