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火雨之夜
黑山坳残匪送来的消息，像一块冰砸进了陈小乐心里，让他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寒意。周文渊这老小子，是真急眼了，开始不择手段了。
他不敢怠慢，整个清河县衙和城北工坊，立刻像上了发条的机器，紧张地运转起来。
王捕头把护卫队里最能打、最老练的五十号人全调了回来，分成三班，日夜不停地在工坊外围巡逻。又在工坊的围墙根撒了一层厚厚的细沙，美其名曰防潮，实则是为了留下脚印。还在几个关键角落，布置了一些不起眼的小机关，比如用细线拴着的铃铛。
工坊里面，石头更是如临大敌，他把参与玻璃和水力机床项目的人集中起来，下了封口令，吃住都在小院里，暂时不准回家。小院门口加了双岗，进出不仅要对口令，还得看清楚脸。那台好不容易有点模样的水力锯床和烧制玻璃的小窑炉，被当成了眼珠子一样保护起来。
气氛一下子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工坊里其他不知情的工匠，虽然照常干活，但也感觉到不对劲，私下里议论纷纷，猜测是不是要出什么大事。
陈小乐自己也没闲着，一边盯着州府那边王捕头派去的眼线有没有传回周家勾结匪类的证据，一边还得安抚县里可能因此产生的恐慌情绪，累得嘴角都起了燎泡。
他知道，这么严防死守不是长久之计，太被动了。必须得有个能一锤定音的东西，打破这个僵局。
时间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紧张中，过去了三天。
第四天夜里，没有月亮，天黑得像锅底。子时刚过，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
城北工坊外围，一片寂静，只有护卫队队员沉重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
突然，工坊西侧墙外的黑暗里，猛地窜出十几条黑影，动作迅捷如同狸猫，直扑围墙！他们手里都拿着引火之物，显然是想速战速决，放了火就跑！
“什么人！”巡逻的护卫队员立刻发现了异常，厉声喝道，同时敲响了随身携带的铜锣！
“哐哐哐——！”刺耳的锣声瞬间划破夜空！
“动手！”黑影中有人低吼一声，十几支火把瞬间被点燃，朝着工坊的屋顶和堆放在墙边的木料奋力扔去！
眼看火星就要落下，工坊内突然响起一片机括之声！
“咻咻咻——！”
数十支力道强劲的弩箭，从工坊围墙内侧预留的射击孔中激射而出！这不是军队用的制式强弩，而是王捕头带着几个老工匠依据陈小乐提供的思路，利用工坊改进后的钢材，精心打磨秘密赶制出来的少数几架“重弩”，它们制造极其困难，产量极低，一直被当作最后的底牌藏着，虽然射程不如军弩，但在近距离内，威力足以洞穿皮甲！
“啊！”
“有埋伏！”
惨叫声和惊呼声顿时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黑影猝不及防，当场就被弩箭射翻在地！剩下的黑影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搞懵了，动作不由得一滞。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王捕头已经带着大批护卫队员从两侧包抄了过来，刀棍并举，杀了过去！
“一个都别放跑！给老子抓活的！”王捕头怒吼着，如同猛虎下山，一刀就劈翻了一个试图反抗的黑衣人。
墙头之上，也瞬间亮起了十几支火把，将下方照得亮如白昼。原来，陈小乐早就让护卫队中的好手提前埋伏在了墙头内侧。
袭击者完全没料到工坊的防备如此森严，反应如此迅速！他们原本计划的纵火快攻，瞬间变成了自投罗网的遭遇战。
战斗（或者说围剿）几乎是一边倒。护卫队人数占优，装备整齐，又以逸待劳。而袭击者虽然凶悍，但失了先手，又心慌意乱，很快就被分割包围，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几个见势不妙想跑，也被外围的队员堵了回来。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战斗就结束了。地上躺着七八具尸体，还有五六个受伤的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了破布。
王捕头拎着一个受伤的、像是小头目的家伙，走到闻讯赶来的陈小乐面前：“大人，逮住了！就是他带的头！”
陈小乐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战场，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硝烟味，脸色冰冷。他走到那小头目面前，扯掉他嘴里的破布。
“谁派你们来的？”陈小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那小头目梗着脖子，还想充好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老子……”
“噗嗤！”
他话还没说完，王捕头已经一刀柄狠狠砸在他的肋骨上，疼得他当场蜷缩成了虾米，冷汗直流。
“大人问话，老实点！”王捕头恶狠狠地骂道。
陈小乐蹲下身，目光如刀：“我再问最后一遍，谁，派你们来的？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不说，我有一百种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或许是肋骨断裂的剧痛，或许是陈小乐那冰冷的眼神，那小头目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喘着粗气道：“是……是周府……周大管家……让我们来的……说烧了工坊……每人给一百两银子……”
周府！大管家！
陈小乐眼中寒光一闪！终于拿到口供了！
“押下去，严加看管！”陈小乐站起身，对王捕头吩咐道，“给他治伤，别让他死了，这是重要人证！”
“是！”
就在这边刚刚平息了一场夜袭的同时，工坊深处那间与世隔绝的小院里，却对墙外的厮杀恍若未闻。
石头和那个沉默寡言的徒弟，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一个小巧的、正在缓慢旋转的砂轮，砂轮由一根皮带连着外面的水力锯床的传动轴，被带动着飞速旋转。
徒弟手里捏着一块淡绿色的、已经初步成型的玻璃胚，小心翼翼地凑近旋转的砂轮。
“刺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玻璃胚与砂轮接触的地方，冒起细小的白烟，徒弟的手极稳，一点点地移动着玻璃胚。
他在做的，是陈小乐提出的一个疯狂想法——用水力驱动的砂轮，来打磨和抛光玻璃！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徒弟终于停下动作，将那块玻璃浸入水中冷却后拿出来时，连同石头在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块原本边缘粗糙、表面朦胧的玻璃，此刻变得边缘光滑，表面平整！ 虽然还达不到后世玻璃那种完美的透明度，但已经像是一块被溪水冲刷了千万年的水晶，透光性有了质的飞跃！
将它对准油灯，灯光透过它，在墙上投射出一个清晰、明亮了数倍的光斑！
“成……成功了！师傅！我们成功了！”那沉默的徒弟，第一次激动地喊出了声，脸上洋溢着无法抑制的喜悦。
石头接过这块打磨后的玻璃，手也在微微颤抖。他对着光看去，外面的世界虽然还有细微的扭曲，但已经不再是模糊一片。
“快！快去禀报大人！”石头声音沙哑地喊道。
也就在这时，陈小乐处理完外面的袭击事件，带着一身夜露和淡淡的血腥气，走进了小院。
当他从石头手中接过那块冰凉、光滑、透亮了许多的玻璃时，一夜的紧张、愤怒和疲惫，仿佛都被这块小小的晶体驱散了。
他透过玻璃，看着院子里跳跃的火把光芒，那光芒变得如此纯粹而耀眼。
“好！好！好！”陈小乐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有了这块玻璃，有了外面擒获的人证，他手里，终于握住了足以扭转战局的，最锋利的剑，和最坚固的盾！
火雨之夜，危机与转机并存。周家的丧钟，已经由他们自己，亲手敲响了第一声。
黑山坳残匪送来的消息，像一块冰砸进了陈小乐心里，让他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寒意。周文渊这老小子，是真急眼了，开始不择手段了。
他不敢怠慢，整个清河县衙和城北工坊，立刻像上了发条的机器，紧张地运转起来。
王捕头把护卫队里最能打、最老练的五十号人全调了回来，分成三班，日夜不停地在工坊外围巡逻。又在工坊的围墙根撒了一层厚厚的细沙，美其名曰防潮，实则是为了留下脚印。还在几个关键角落，布置了一些不起眼的小机关，比如用细线拴着的铃铛。
工坊里面，石头更是如临大敌，他把参与玻璃和水力机床项目的人集中起来，下了封口令，吃住都在小院里，暂时不准回家。小院门口加了双岗，进出不仅要对口令，还得看清楚脸。那台好不容易有点模样的水力锯床和烧制玻璃的小窑炉，被当成了眼珠子一样保护起来。
气氛一下子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工坊里其他不知情的工匠，虽然照常干活，但也感觉到不对劲，私下里议论纷纷，猜测是不是要出什么大事。
陈小乐自己也没闲着，一边盯着州府那边王捕头派去的眼线有没有传回周家勾结匪类的证据，一边还得安抚县里可能因此产生的恐慌情绪，累得嘴角都起了燎泡。
他知道，这么严防死守不是长久之计，太被动了。必须得有个能一锤定音的东西，打破这个僵局。
时间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紧张中，过去了三天。
第四天夜里，没有月亮，天黑得像锅底。子时刚过，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
城北工坊外围，一片寂静，只有护卫队队员沉重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
突然，工坊西侧墙外的黑暗里，猛地窜出十几条黑影，动作迅捷如同狸猫，直扑围墙！他们手里都拿着引火之物，显然是想速战速决，放了火就跑！
“什么人！”巡逻的护卫队员立刻发现了异常，厉声喝道，同时敲响了随身携带的铜锣！
“哐哐哐——！”刺耳的锣声瞬间划破夜空！
“动手！”黑影中有人低吼一声，十几支火把瞬间被点燃，朝着工坊的屋顶和堆放在墙边的木料奋力扔去！
眼看火星就要落下，工坊内突然响起一片机括之声！
“咻咻咻——！”
数十支力道强劲的弩箭，从工坊围墙内侧预留的射击孔中激射而出！这不是军队用的制式强弩，而是王捕头带着几个老工匠依据陈小乐提供的思路，利用工坊改进后的钢材，精心打磨秘密赶制出来的少数几架“重弩”，它们制造极其困难，产量极低，一直被当作最后的底牌藏着，虽然射程不如军弩，但在近距离内，威力足以洞穿皮甲！
“啊！”
“有埋伏！”
惨叫声和惊呼声顿时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黑影猝不及防，当场就被弩箭射翻在地！剩下的黑影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搞懵了，动作不由得一滞。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王捕头已经带着大批护卫队员从两侧包抄了过来，刀棍并举，杀了过去！
“一个都别放跑！给老子抓活的！”王捕头怒吼着，如同猛虎下山，一刀就劈翻了一个试图反抗的黑衣人。
墙头之上，也瞬间亮起了十几支火把，将下方照得亮如白昼。原来，陈小乐早就让护卫队中的好手提前埋伏在了墙头内侧。
袭击者完全没料到工坊的防备如此森严，反应如此迅速！他们原本计划的纵火快攻，瞬间变成了自投罗网的遭遇战。
战斗（或者说围剿）几乎是一边倒。护卫队人数占优，装备整齐，又以逸待劳。而袭击者虽然凶悍，但失了先手，又心慌意乱，很快就被分割包围，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几个见势不妙想跑，也被外围的队员堵了回来。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战斗就结束了。地上躺着七八具尸体，还有五六个受伤的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了破布。
王捕头拎着一个受伤的、像是小头目的家伙，走到闻讯赶来的陈小乐面前：“大人，逮住了！就是他带的头！”
陈小乐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战场，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硝烟味，脸色冰冷。他走到那小头目面前，扯掉他嘴里的破布。
“谁派你们来的？”陈小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那小头目梗着脖子，还想充好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老子……”
“噗嗤！”
他话还没说完，王捕头已经一刀柄狠狠砸在他的肋骨上，疼得他当场蜷缩成了虾米，冷汗直流。
“大人问话，老实点！”王捕头恶狠狠地骂道。
陈小乐蹲下身，目光如刀：“我再问最后一遍，谁，派你们来的？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不说，我有一百种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或许是肋骨断裂的剧痛，或许是陈小乐那冰冷的眼神，那小头目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喘着粗气道：“是……是周府……周大管家……让我们来的……说烧了工坊……每人给一百两银子……”
周府！大管家！
陈小乐眼中寒光一闪！终于拿到口供了！
“押下去，严加看管！”陈小乐站起身，对王捕头吩咐道，“给他治伤，别让他死了，这是重要人证！”
“是！”
就在这边刚刚平息了一场夜袭的同时，工坊深处那间与世隔绝的小院里，却对墙外的厮杀恍若未闻。
石头和那个沉默寡言的徒弟，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一个小巧的、正在缓慢旋转的砂轮，砂轮由一根皮带连着外面的水力锯床的传动轴，被带动着飞速旋转。
徒弟手里捏着一块淡绿色的、已经初步成型的玻璃胚，小心翼翼地凑近旋转的砂轮。
“刺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玻璃胚与砂轮接触的地方，冒起细小的白烟，徒弟的手极稳，一点点地移动着玻璃胚。
他在做的，是陈小乐提出的一个疯狂想法——用水力驱动的砂轮，来打磨和抛光玻璃！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徒弟终于停下动作，将那块玻璃浸入水中冷却后拿出来时，连同石头在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块原本边缘粗糙、表面朦胧的玻璃，此刻变得边缘光滑，表面平整！ 虽然还达不到后世玻璃那种完美的透明度，但已经像是一块被溪水冲刷了千万年的水晶，透光性有了质的飞跃！
将它对准油灯，灯光透过它，在墙上投射出一个清晰、明亮了数倍的光斑！
“成……成功了！师傅！我们成功了！”那沉默的徒弟，第一次激动地喊出了声，脸上洋溢着无法抑制的喜悦。
石头接过这块打磨后的玻璃，手也在微微颤抖。他对着光看去，外面的世界虽然还有细微的扭曲，但已经不再是模糊一片。
“快！快去禀报大人！”石头声音沙哑地喊道。
也就在这时，陈小乐处理完外面的袭击事件，带着一身夜露和淡淡的血腥气，走进了小院。
当他从石头手中接过那块冰凉、光滑、透亮了许多的玻璃时，一夜的紧张、愤怒和疲惫，仿佛都被这块小小的晶体驱散了。
他透过玻璃，看着院子里跳跃的火把光芒，那光芒变得如此纯粹而耀眼。
“好！好！好！”陈小乐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有了这块玻璃，有了外面擒获的人证，他手里，终于握住了足以扭转战局的，最锋利的剑，和最坚固的盾！
火雨之夜，危机与转机并存。周家的丧钟，已经由他们自己，亲手敲响了第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