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再见双亲-《大道衍万古》

  当林默的双脚,再次踏上那条通往林家村的、熟悉的泥土小路时,一种恍如隔世的复杂情绪,如同最醇厚的烈酒,在他的胸中,轰然化开。

  这条路,他走了十六年。

  路边的每一棵歪脖子树,每一块被牛车压出深痕的青石,甚至……空气中那混合着泥土芬芳、草木清香与远处村庄炊烟的味道,都早已深刻入了他的骨髓。

  三年前,他便是从这条路,背着一柄砍刀,满心不甘地,走向了那座名为“断云崖”的险地,也走向了一条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波澜壮阔的仙途。

  三年后,他再次归来。

  身上,却早已没了那柄砍刀,取而代之的,是洗不净的血腥,与……一身足以让凡俗敬畏的、炼气九层的恐怖修为。

  他缓缓地,走着。

  刻意地,放慢了脚步。

  他收敛了所有的气息,压制了所有的法力,甚至,连那因为肉身蜕变而变得挺拔的身姿,都微微佝偻了一些。

  他只想,变回那个三年前的、普普通通的、山村少年林默。

  而不是……七玄门内,那个杀伐果断、令人闻风丧胆的“异类”。

  “咦?那……那不是林家的……阿默吗?”

  “好像是……长高了,也清瘦了不少。这孩子,出去这几年,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村口,几个正在晒着太阳、闲聊着家常的老人,率先发现了他。他们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一丝探究,以及……一丝属于长辈的、淳朴的关切。

  林默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对着那几位老人,露出了一个有些生涩,却发自内心的笑容,恭敬地喊道:“王大爷,李大娘,我……回来了。”

  “哎哟!还真是阿默!快!快回家去看看吧!你爹娘,可是天天都念叨着你呢!”

  看着那个还和以前一样,懂礼貌的少年,老人们脸上的戒备,瞬间便化作了热情的笑容。

  林默笑着,与他们一一点头作别,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越是靠近那个熟悉的家,他那颗早已被磨砺得坚如磐石的道心,便越是……跳动得厉害。

  很快,一座与周围那些土坯房截然不同的、崭新的青砖瓦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院墙,也由原来的篱笆,换成了坚固的青石。

  院子里,还多出了一间新的厢房。

  显然,三年前,七玄门赐下的那一笔钱财,已经让这个贫瘠的家庭,彻底地,摆脱了困境。

  而就在那崭新的院门前。

  一个身材佝偻、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的汉子,正蹲在地上,一下,一下地,修补着一个破旧的渔网。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

  而在他的身旁,一个同样是满脸风霜、眼角布满了细密皱纹的妇人,正端着一盆洗好的衣物,准备晾晒。

  正是……他的父亲,林石。

  与他的母亲。

  三年的时光,仿佛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三十年的痕迹。

  林默的脚步,在那一瞬间,猛地,僵住了。

  一股极致的酸楚与愧疚,如同最锋利的刀,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心脏!

  他修仙,求长生。

  可他的父母,却在这凡俗的岁月之中,无可挽回地……老去了。

  “爹……娘……”

  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浓浓的鼻音。

  那正在补网的汉子,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因为常年劳作而变得有些浑浊的眼睛,在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陡然……瞪圆了!

  而他身旁那个端着木盆的妇人,手中的木盆,“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清水与衣物,洒了一地。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站在不远处、既熟悉,又陌生的青年,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是阿默?”

  最终,还是林石,用一种不确定的、充满了颤抖的声音,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是我。”林默的眼眶,再也忍不住,红了。

  他快步上前。

  “哎哟!我的儿啊!”

  林婶终于从那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发出一声充满了喜悦与心酸的哭喊,一把,便将林默,死死地抱住!

  “你……你这个狠心的孩子!一走……就是三年啊!你知不知道……娘……娘有多想你啊!小雅,还好吗....”

  温热的泪水,瞬间便浸湿了林默胸前的衣襟。

  林默轻轻地,拍着母亲那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的后背,心中,五味杂陈。

  “娘,我……我回来了。妹妹一切都好,她的病也好了,妹妹现在本事可大了......”

  “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旁的林石,虽然没有说话。

  但这个沉默寡言的汉子,那双早已布满老茧的、粗糙的大手,却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他那古铜色的脸上,两行浑浊的泪水,也无声地,滑落。

  一场等待了三年的团聚,就在这个小小的、朴素的农家院落里,伴随着泪水与欢笑,缓缓地,上演。

  当晚,林默的母亲做了一大桌子,林默从小最爱吃的饭菜。

  没有灵果佳肴,只有最普通的家常小炒。

  但林默,却吃得,比他在宗门之内,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香,都要……满足。

  饭桌上,父母问的最多的,还是那些最朴实的问题。

  “在外面,吃得好不好?”

  “穿得,暖不暖?”

  “有没有……被人欺负?”

  “妹妹在那里怎么样?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对于这些问题,林默都只是笑着,一一回答,将所有的血腥与杀戮,都深埋心底,只将那些平安与顺遂,讲给他们听。

  他也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林小雅的亲笔信,交给了二老。

  得知女儿,也同样踏上了仙途,并且,一切安好,两位老人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的灿烂与……欣慰。

  夜,深了。

  当林默,独自一人,回到那间属于自己的、早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时。

  他那颗因为亲情而变得温暖的心,才重新,被修仙者的冷静,所取代。

  他盘膝坐在床榻之上。

  他没有去修炼。

  而是,将自己的心神,缓缓地,沉入了那枚,在踏入这片土地之后,便一直……蠢蠢欲动的……

  灰色主道种之中!

  他想知道,自己这最大的秘密,为何……会对这片平凡的、没有任何灵气可言的故土,产生如此……强烈的共鸣!

  而就在他的心神,与那枚道种,以及……脚下这片大地,建立起一丝微弱的联系的瞬间。

  一股古老、厚重、充满了无尽生机与……“承载”之意的磅礴气息,毫无征兆地,从那大地之下,最深沉的黑暗之中,缓缓地……

  苏醒了!

  那气息,与他心神空间里,那枚土黄色的“土”之道种,其气息……

  竟是……

  同出一源!

  而就在林默,为这个惊人的发现,而感到震撼无比,准备进一步探查的瞬间。

  院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充满了惶恐的……

  敲门声!

  “阿默!阿默!你在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焦急地喊道。

  是他的发小……

  大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