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陌生人-《原来我们一直喜欢》

  推开别墅雕花铁门时,杨婕的指尖还沾着雨丝。门轴“吱呀”一声转开,没等她换鞋,就听见屋里传来“咚咚”的响动——是行李箱滚轮碾过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混着布料摩擦的窸窣,还有人低声说话的调门,闹得人耳朵发沉。

  她站在玄关顿了顿。这栋别墅是杨国梁前年买的,前后带院,装修得像本精装画册,可她总待不惯。以前梁南惠在时,屋里总飘着甜腻的香水味,现在那味道淡了,却被另一种更浓烈的香气取代,像是栀子混着檀香,呛得她鼻尖发紧。

  “杨小姐回来了?”张妈端着个青瓷托盘从厨房出来,看见她愣了下,托盘里的玻璃杯晃了晃,水差点洒出来。张妈在杨家做了三年保姆,以前见她总笑着打招呼,今天却笑得勉强,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点慌。

  “张妈,这是在忙什么?”杨婕往客厅瞥了眼,几个穿着家政服的人正围着沙发搬东西——是几个印着卡通图案的行李箱,粉的蓝的堆在地毯上,拉链没拉严

  张妈没敢接话,只含糊地应了句“是戴女士的吩咐”,就低着头往楼上走,脚步快得像在躲什么。

  杨婕皱了皱眉,刚要往里走,就看见客厅沙发旁站着个女人。

  女人穿了条酒红色的真丝连衣裙,领口缀着串细碎的珍珠,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轻轻晃。她头发烫成大波浪,松松挽在脑后,露出截白皙的脖颈,脖子上挂着条铂金项链,吊坠是个小巧的“杨”字。她正指挥着保姆把一个熊玩偶摆在飘窗上,侧脸对着门口,鼻梁高挺,唇色是鲜亮的红,看着比照片上更惹眼。

  戴安娜。

  杨婕的指尖猛地攥紧了包带。这张脸她认得——去年她在国外做交换生,杨国梁说要去看她,结果她等了三天没等来,却收到了私人侦探发来的邮件。邮件里附了十几张照片,都是在巴黎街头拍的:杨国梁牵着这个女人的手过马路,替她挡开人群,甚至在塞纳河边吻了她的额头。那时侦探在邮件里写:“杨小姐,这位是戴安娜,据说在伦敦有套公寓,常跟杨先生见面。”

  她当时把手机摔在桌上,屏幕裂了道缝,像她心里炸开的口子。她打给杨国梁,问他是不是真的,杨国梁只在那头沉了声:“小婕,大人的事你别管。”

  后来她才断断续续听说,戴安娜比梁南惠还早认识杨国梁,只是一直没公开。她还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叫继盛,小的叫继宗,名字都是杨国梁取的,透着股要把这几个孩子都攥在手里的意思。

  梁南惠活着时总说自己是“正头”,却不知道杨国梁早背着她藏了个“小四”,连孩子都生了两个。

  “小婕,你回来了。”戴安娜转过身,看见她时眼睛弯了弯,笑里带着点刻意的亲和,声音软得像棉花,“刚听张妈说你去警局了?累不累?我让厨房给你炖了汤。”

  杨婕没接她的话,目光扫过那些堆在地上的行李,又落回她身上——那身裙子是上个月杂志上见过的限量款,项链更是拍卖行拍出去的老物件,样样都透着“底气”。梁南惠以前最得意自己的衣服首饰,跟戴安娜比起来,倒像个没见过世面的。

  “你在干什么?”杨婕的声音有点冷,没叫“阿姨”,也没像对梁南惠那样带刺,只是平铺直叙,像在问个不相干的人。

  戴安娜似乎没在意她的态度,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笑得更柔了:“小婕,你父亲让我把你两个弟弟的行李搬来。”她指了指那几个行李箱,“继盛和继宗以后就住这儿了,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三个字像根针,轻轻扎了下杨婕的耳朵。她想起太平间里梁南惠护着肚子的手,想起自己淋着雨在警局门口站着的模样,再看看眼前这其乐融融的场面,喉咙里忽然涌上股冷笑。

  “呵。”她没忍住,笑出了声,声音不高,却够清楚,“梁南惠刚出事,他就不打算装了?”

  戴安娜脸上的笑僵了下,随即又软下来,走到她面前,伸手想碰她的胳膊,被杨婕往后退了半步躲开了。她的手僵在半空,也不尴尬,顺势收了回去,叹了口气:“小婕,现在都热闹呀!孩子们”

  “孩子们?”杨婕挑眉,“是为了你的孩子们吧。”

  戴安娜没反驳,只垂着眼帘,一副委屈又大度的样子:“小婕,不管怎么说,你父亲也是我老公。以后你也算我的女儿,我会好好对你的,不会让你受委屈。”

  这话听得杨婕胃里一阵发腻。梁南惠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说会把她当亲女儿,转头就把妈留下的旧衣服丢进垃圾桶。现在换了个戴安娜,还是这套说辞,好像她们都觉得,只要嘴甜一点,就能把“鸠占鹊巢”这事说得理直气壮。

  “我自己有妈。”杨婕抬眼,目光直直地撞进戴安娜眼里,没带半点情绪,“用不着别人假好心。”

  戴安娜的脸色终于白了点,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旁边的保姆都停了手,低着头不敢看,客厅里静得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的声。

  杨婕没再看她,转身往楼梯走。路过那些行李箱时,她的鞋尖不小心蹭到了那个蓝色的箱子,箱子“咚”地歪了下,露出里面件小小的校服——大概是继盛的。

  “还有,”她停住脚,没回头,声音透过空气传过去,冷得像刚从太平间带出来的,“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楼上那间朝南的卧室是我的,没我的话,谁也别进去。”

  说完,她抬脚上了楼。楼梯是实木的,踩上去“噔噔”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又发沉。

  二楼的走廊静悄悄的,以前梁南惠住的房间门虚掩着,里面的灯没开,黑黢黢的像个洞。杨婕没敢看,快步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拧开门锁闪身进去,反手“砰”地关上了门。

  房间里还保持着她上次离开时的样子——书桌上堆着没看完的书,床头摆着妈送她的第一个布娃娃,连窗帘都还是她选的浅蓝色。这里是这栋别墅里唯一没被“侵占”的地方,像个小小的孤岛。

  她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戴安娜正站在客厅中央,对着保姆低声说着什么,脸色不太好,却没再提刚才的事。过了会儿,杨国梁的车开进了院子,戴安娜立刻扬起笑,快步迎了出去,走到车旁时,很自然地挽住了杨国梁的胳膊。

  杨国梁下车时,目光往楼上扫了眼,似乎看到了窗帘后的她,却没停顿,跟着戴安娜往里走,两人低声说着话,不知道在聊什么,杨国梁的嘴角甚至带了点笑。

  杨婕松开窗帘,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墙是凉的,透着股寒意,从后背一直钻到心里。

  她想起小时候,杨国梁还会把她抱在腿上,给她讲睡前故事;想起妈刚走时,他抱着她哭,说“小婕别怕,爸会好好照顾你”;想起她第一次拿到奖学金,兴高采烈地告诉他,他却只淡淡说了句“知道了”。

  原来那些温情都是装的。梁南惠是他排遣寂寞的幌子,戴安娜是他早就备好的后手,连她这个女儿,大概也只是“杨家有后”的证明之一。

  楼下传来戴安娜的笑声,还有孩子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大概是继盛和继宗醒了。那些声音撞在天花板上,闷闷地传上来,像在敲她的头。

  杨婕走到书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翻出张照片。是她和妈在公园拍的,妈抱着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阳光落在她们身上,暖得很。

  她摩挲着照片上妈的脸,眼眶慢慢红了。

  “妈,”她低声说,声音哑得厉害,“我不想在这儿待了。”

  楼下的热闹还在继续,可这栋别墅里的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了。她的家早就没了,从妈走的那天起就没了。现在她只想赶紧攒够钱,搬出去,离这些人远远的,离这栋冷冰冰的房子远远的。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院子里的灯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洒在地上,却照不进这间小小的房间。杨婕把照片重新塞回抽屉,抬手抹了把眼睛,转身走到衣柜前——她得赶紧收拾东西,说不定明天,连这最后一块地方,都要被人占了。

  客厅里的水晶灯映着戴安娜酒红色的裙摆,她半倚在沙发扶手上,指尖绕着颈间的铂金项链,声音软得像浸了蜜:“国梁,我跟你说呀。”

  杨国梁刚换了身家居服,正捏着眉心松劲,闻言抬了抬眼:“怎么了?”

  戴安娜立刻凑过去,挨着他坐下,肩膀轻轻蹭着他的胳膊,语气里带了点委屈:“刚才小婕回来,你是没看见她那态度——我好心跟她说话,她倒冷笑,还说什么‘我自己有妈’,听得人心里发堵。”她扁了扁嘴,眼尾微微泛红,“我知道她刚没了……南惠那边心里不好受,可我也是真心想跟她处好,毕竟以后要当一家人的。”

  杨国梁放下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淡得很:“小婕就是这样的,性子犟,随她妈。”话里听着像在维护,眼里却没半点温度。

  戴安娜哪肯罢休,往他怀里又靠了靠,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刻意的挑拨:“可国梁,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你说她一个外人,总住在咱们家里,继盛继宗还小,要是被她带了坏脾气怎么办?”她顿了顿,瞟了眼楼梯口,见没人,又补了句,“再说了,这房子以后是要给儿子们的,留着个不相干的女儿,算怎么回事?”

  “外人”两个字像根羽毛,轻轻搔在杨国梁心上。他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没接话,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文件袋上——里面是杨家公司的股权明细,杨婕手里握着的那百分之七十,是她妈当年留下的,这些年一直由信托代管。

  戴安娜见他不吭声,伸手勾住他的手腕晃了晃,撒着娇:“国梁,你倒是说句话呀。要不……让她搬出去住?咱们给她点钱,也算仁至义尽了。”

  杨国梁这才缓缓开口,声音沉了些:“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留着她还不是为了儿子们?”他抬眼看向楼梯,眼神里闪过点算计,“她手里握着公司的股份,现在动她,反倒容易让信托那边起疑。等股份过了户,她手里没了筹码,到时候想让她走,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戴安娜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脸上的委屈一扫而空,笑着往他怀里钻了钻:“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就说你怎么总对她客客气气的,原来是为了这个。”她顿了顿,又有点担心,“可她要是不肯把股份交出来怎么办?那丫头看着犟得很。”

  “不肯?”杨国梁嗤笑一声,指尖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她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懂什么生意上的事?到时候随便找点由头,让她在公司待不下去,再给她点好处,她还能不乖乖听话?”他眼里闪过丝狠劲,“再说了,她妈现在在医院里面,除了我这个爸,她在这儿无依无靠的,难道还能翻了天?”

  戴安娜被他哄得眉开眼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还是国梁你厉害。等拿到股份,咱们就把继盛送出国学金融,以后让他接你的班,继宗就去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