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凌烨正低头看着图纸右下角的一行字。
他的手指还按在纸上，压着那句“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动，只是把图纸往怀里收了收。门外的光照进来，落在他脚前，像一条线。
来人没穿军靴，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很稳，不快也不慢。
凌烨站起来，工装裤蹭到桌边，发出一点声音。他把图纸塞进衣服内袋，顺手拍了拍胸口，确认笔记本还在。然后才抬头。
走廊站着一个老人。银发梳得很整齐，手里拄着一根蛇头拐杖。他的右眼颜色比左眼浅，像是假的。他穿着深灰色的衣服，没有戴勋章，可站那儿就像一艘领头的战舰。
凌烨认识这张脸。他在议会直播里见过很多次。阿尔文·阿瑞斯，星联元老，阿瑞斯家族现在的掌权人。
凌烨喉咙动了一下。
不是宪兵，不是审查官，也不是哪个传话的副官。
是这个人亲自来了。
“您来找我？”他问，声音压得很低。
阿尔文停下，拐杖轻轻点地：“是我约的。”
凌烨皱了皱眉。没人告诉他有访客，更别说这种大人物会亲自见他一个被关押的整备队长。
“他们让你等了五天。”阿尔文看着他，语气平常，“饭吃得够吗？”
凌烨一愣。
这个问题太奇怪了。他以为对方会质问他，审他，或者至少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没想到先问吃饭。
“够。”他说，“三餐都准时。”
“那就好。”阿尔文点点头，走进房间，“能让我坐下吗？还是你想让我一直站在门口？”
凌烨侧身让开。
老人坐下，拐杖靠在桌边，动作利索，一点也不像年纪大的人。他看了看这间屋子：一张铁桌，两把椅子，墙上有个电子屏，显示着待处理的任务。角落有个工具箱，盖子半开，露出扳手和一把烧黑的焊枪。
“你在修X-739？”他问。
“刚接手。”
“听说它十年前就报废了。”
“听说的事很多。”凌烨靠着墙，“有的听着假，做起来也能成。”
阿尔文笑了，眼角有了皱纹，但眼睛没笑。
两人沉默了几秒。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吗？”阿尔文忽然问。
“不知道。”凌烨直视他，“但我猜，不是为了问我吃没吃饱。”
“确实不是。”阿尔文身子前倾，“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你不用再藏了。”
凌烨手指一紧。
“什么？”
“你的身份。”阿尔文声音平静，“你是Oga。十一岁分化，福利院没上报。后来参军体检时，记录被人改了。现在军方系统里，你还写着Beta。”
空气一下子变重了。
凌烨没说话，呼吸却变了。
他右手不自觉摸向脖子，布条被蹭开一点，露出下面的皮肤。动作很快，几乎看不清。但阿尔文看见了，没说破。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凌烨开口。
“你懂。”阿尔文摇头，“你也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不然你现在不会想着怎么逃，而是在想——他是骗我的吗？有没有证据？如果上报会怎样？”
凌烨眼神变了。
不是慌，是一种特别冷静的警惕。
“如果你真知道这些，”他慢慢说，“你现在就不该坐在这儿跟我说话。你应该已经让人把我抓去基因研究所，或者送往后方抚育中心。”
“你说得对。”阿尔文点头，“按规矩，我确实该那么做。”
“可你没做。”
“因为我不在乎规矩。”阿尔文低声说，“我在乎的是——三年前是谁偷偷给第七舰队打了十二次维修申请，只为调你进凯斯的整备所；是在虫族袭击那天，是谁冲进火场抢回一台快要融化的神经校准仪，只因为它能连上医疗舰的数据端口。”
凌烨瞳孔猛地一缩。
那台机器……没人知道它还能用。那是他父亲留下的东西，编号X-739，早就该销毁了。
“那天晚上，”阿尔文继续说，“凯斯的心跳停了三次。每一次，都是那台旧机器发出的信号把他拉回来。而信号源，是你留在里面的一段语音指令——用Oga共情波频加密的。别人听是杂音，但他能听见。”
凌烨喉结动了一下。
他没说话。
“你以为没人发现？”阿尔文看着他，“你伪装得很好，信息素压得很低，行为也像Beta。但有一点你忘了——真正强大的Oga，在情绪激动时，信息素会自然溢出，影响周围的人。那天你在火场喊他的名字，声音不大，可整个医疗区的Alpha都出现了短暂失神。”
凌烨终于开口：“所以你是来抓我的？”
“我是来问你一句。”阿尔文盯着他，“你救他，图什么？”
凌烨冷笑：“图升职不行？图功劳不行？图以后有人罩我也行？你们这些大人物，不都信这个吗？”
“那你为什么不跑？”阿尔文反问，“凯斯昏迷后，你明明可以走。没人拦得住你。可你回来了，守在那台机器旁七十二小时，直到被宪兵带走。”
凌烨闭嘴了。
“还有。”阿尔文从口袋拿出一张纸，放在桌上，“这是吴家交的《联姻申请书》。他们说有个‘未绑定Oga’愿意结婚，帮凯斯稳定状态。你觉得，我会让那种人进门？”
凌烨看着那张纸，没伸手。
他知道吴家。当年赶他出门时，说得比谁都绝情。
“你外公是我的战友。”阿尔文忽然说，“我们一起打过三场大战。他死前托我照顾家人。可惜……我没做到。”
凌烨猛地抬头。
“婚约不是交易。”阿尔文声音低了些，“是你父亲和我签的。那时候你还小，他怕你将来受欺负，非要加一条：如果有人背弃婚约，另一方可提剑上门讨说法。”
凌烨喉咙发紧。
他想起笔记本里的那张照片，背面写着“阿瑞斯”两个字。小时候不懂，只觉得名字拗口。后来家族败落，再没人提起。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他声音有点哑，“是想让我感激？还是听话？”
“都不是。”阿尔文站起来，拐杖点地，“我是来告诉你——你不用一个人扛了。”
凌烨没动。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老人看着他，“怕被当成资源，怕被圈养，怕再次被丢下。可你错了。我不是德里克，不会把Oga当工具。凯斯也不是以前那个混蛋。他现在拼了命也要护住的人，是你。”
凌烨手指掐进了裤缝。
“他叫了你三天。”阿尔文最后说，“在恒温舱里，烧得神志不清，嘴里一直念一个字——‘凌’。”
凌烨猛地抬头，眼里像是被刺了一下。
阿尔文转身走向门口，步伐稳健。
走到门边时，他停下，没回头。
“你要是还想躲，继续装Beta，我也不会揭穿。但记住一点——下次再有人拿婚约当筹码，别答应转让。因为你根本没资格转。”
门关上前，他留下一句话：
“那个人，只属于他自己。”
他的手指还按在纸上，压着那句“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动，只是把图纸往怀里收了收。门外的光照进来，落在他脚前，像一条线。
来人没穿军靴，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很稳，不快也不慢。
凌烨站起来，工装裤蹭到桌边，发出一点声音。他把图纸塞进衣服内袋，顺手拍了拍胸口，确认笔记本还在。然后才抬头。
走廊站着一个老人。银发梳得很整齐，手里拄着一根蛇头拐杖。他的右眼颜色比左眼浅，像是假的。他穿着深灰色的衣服，没有戴勋章，可站那儿就像一艘领头的战舰。
凌烨认识这张脸。他在议会直播里见过很多次。阿尔文·阿瑞斯，星联元老，阿瑞斯家族现在的掌权人。
凌烨喉咙动了一下。
不是宪兵，不是审查官，也不是哪个传话的副官。
是这个人亲自来了。
“您来找我？”他问，声音压得很低。
阿尔文停下，拐杖轻轻点地：“是我约的。”
凌烨皱了皱眉。没人告诉他有访客，更别说这种大人物会亲自见他一个被关押的整备队长。
“他们让你等了五天。”阿尔文看着他，语气平常，“饭吃得够吗？”
凌烨一愣。
这个问题太奇怪了。他以为对方会质问他，审他，或者至少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没想到先问吃饭。
“够。”他说，“三餐都准时。”
“那就好。”阿尔文点点头，走进房间，“能让我坐下吗？还是你想让我一直站在门口？”
凌烨侧身让开。
老人坐下，拐杖靠在桌边，动作利索，一点也不像年纪大的人。他看了看这间屋子：一张铁桌，两把椅子，墙上有个电子屏，显示着待处理的任务。角落有个工具箱，盖子半开，露出扳手和一把烧黑的焊枪。
“你在修X-739？”他问。
“刚接手。”
“听说它十年前就报废了。”
“听说的事很多。”凌烨靠着墙，“有的听着假，做起来也能成。”
阿尔文笑了，眼角有了皱纹，但眼睛没笑。
两人沉默了几秒。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吗？”阿尔文忽然问。
“不知道。”凌烨直视他，“但我猜，不是为了问我吃没吃饱。”
“确实不是。”阿尔文身子前倾，“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你不用再藏了。”
凌烨手指一紧。
“什么？”
“你的身份。”阿尔文声音平静，“你是Oga。十一岁分化，福利院没上报。后来参军体检时，记录被人改了。现在军方系统里，你还写着Beta。”
空气一下子变重了。
凌烨没说话，呼吸却变了。
他右手不自觉摸向脖子，布条被蹭开一点，露出下面的皮肤。动作很快，几乎看不清。但阿尔文看见了，没说破。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凌烨开口。
“你懂。”阿尔文摇头，“你也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不然你现在不会想着怎么逃，而是在想——他是骗我的吗？有没有证据？如果上报会怎样？”
凌烨眼神变了。
不是慌，是一种特别冷静的警惕。
“如果你真知道这些，”他慢慢说，“你现在就不该坐在这儿跟我说话。你应该已经让人把我抓去基因研究所，或者送往后方抚育中心。”
“你说得对。”阿尔文点头，“按规矩，我确实该那么做。”
“可你没做。”
“因为我不在乎规矩。”阿尔文低声说，“我在乎的是——三年前是谁偷偷给第七舰队打了十二次维修申请，只为调你进凯斯的整备所；是在虫族袭击那天，是谁冲进火场抢回一台快要融化的神经校准仪，只因为它能连上医疗舰的数据端口。”
凌烨瞳孔猛地一缩。
那台机器……没人知道它还能用。那是他父亲留下的东西，编号X-739，早就该销毁了。
“那天晚上，”阿尔文继续说，“凯斯的心跳停了三次。每一次，都是那台旧机器发出的信号把他拉回来。而信号源，是你留在里面的一段语音指令——用Oga共情波频加密的。别人听是杂音，但他能听见。”
凌烨喉结动了一下。
他没说话。
“你以为没人发现？”阿尔文看着他，“你伪装得很好，信息素压得很低，行为也像Beta。但有一点你忘了——真正强大的Oga，在情绪激动时，信息素会自然溢出，影响周围的人。那天你在火场喊他的名字，声音不大，可整个医疗区的Alpha都出现了短暂失神。”
凌烨终于开口：“所以你是来抓我的？”
“我是来问你一句。”阿尔文盯着他，“你救他，图什么？”
凌烨冷笑：“图升职不行？图功劳不行？图以后有人罩我也行？你们这些大人物，不都信这个吗？”
“那你为什么不跑？”阿尔文反问，“凯斯昏迷后，你明明可以走。没人拦得住你。可你回来了，守在那台机器旁七十二小时，直到被宪兵带走。”
凌烨闭嘴了。
“还有。”阿尔文从口袋拿出一张纸，放在桌上，“这是吴家交的《联姻申请书》。他们说有个‘未绑定Oga’愿意结婚，帮凯斯稳定状态。你觉得，我会让那种人进门？”
凌烨看着那张纸，没伸手。
他知道吴家。当年赶他出门时，说得比谁都绝情。
“你外公是我的战友。”阿尔文忽然说，“我们一起打过三场大战。他死前托我照顾家人。可惜……我没做到。”
凌烨猛地抬头。
“婚约不是交易。”阿尔文声音低了些，“是你父亲和我签的。那时候你还小，他怕你将来受欺负，非要加一条：如果有人背弃婚约，另一方可提剑上门讨说法。”
凌烨喉咙发紧。
他想起笔记本里的那张照片，背面写着“阿瑞斯”两个字。小时候不懂，只觉得名字拗口。后来家族败落，再没人提起。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他声音有点哑，“是想让我感激？还是听话？”
“都不是。”阿尔文站起来，拐杖点地，“我是来告诉你——你不用一个人扛了。”
凌烨没动。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老人看着他，“怕被当成资源，怕被圈养，怕再次被丢下。可你错了。我不是德里克，不会把Oga当工具。凯斯也不是以前那个混蛋。他现在拼了命也要护住的人，是你。”
凌烨手指掐进了裤缝。
“他叫了你三天。”阿尔文最后说，“在恒温舱里，烧得神志不清，嘴里一直念一个字——‘凌’。”
凌烨猛地抬头，眼里像是被刺了一下。
阿尔文转身走向门口，步伐稳健。
走到门边时，他停下，没回头。
“你要是还想躲，继续装Beta，我也不会揭穿。但记住一点——下次再有人拿婚约当筹码，别答应转让。因为你根本没资格转。”
门关上前，他留下一句话：
“那个人，只属于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