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秘传之源,并非斩情,而是执妄-《满级勇者只想开小卖部》

  一声轻微的,刻意压抑的喉音。

  帕伦西亚学院,阿卡莎馆顶层。

  一缕夏日暖阳,斜斜切入窗棂,在理事长办公室的地板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

  夏洛蒂静立窗边,手中捏着一封信。

  信不是由惯常的极色鸟送来的。

  一只王室豢养的隼,威严地衔来了它,脚上绑着的信筒上烙印的徽记,昭示着其不容置喙的来源。

  指尖划开硬蜡,封印无声裂开。

  当她的视线触及信笺开头的字句时,那双秀气的眉头便拧成一个死结。

  “唔……!”

  大公会议召集令。

  何其荒唐。

  要将那群自尊心高到天上、身怀的秘传魔法又彼此水火不容的老怪物们聚在一起,光是想想就令人头痛。

  唯一的慰藉,是这召集令并无强制力。

  上一次,冰雪公托辞北境防务,幻象公之位又悬而未决,到场的不过三人。

  但召集令本身,便预示着王国将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

  夏洛蒂不想再动用那禁忌的秘传,不想再消耗这风中残烛般的余生。

  “这次又是哪门子的破事……王室的秘密,总是这么多。”

  她轻抚着今晨刚从天璇魔塔送来的魔方背包,低声自语,语气里满是厌烦。

  尤其是罗万的存在。

  那男人身上笼罩的迷雾,深重到连她这位轮回公都无法看透。

  他究竟是谁?为何身负那般毁天灭地的力量?

  王国与帝国,竟像事先串通好一般,对此讳莫如深。

  甚至他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位海伦·厄尼斯坦,也对此三缄其口。

  “算了,眼下还不急。”

  夏洛蒂拎起背包,转身走出了阿卡莎馆。

  大公会议,按规矩,本该由五位大公之一出面,邀请其余四位。

  可谁又愿意将另外四个疯子请进自己的地盘?

  夏洛蒂自己,就绝无可能。

  让她把那群家伙请到帕伦西亚学院,或是天玑魔塔?

  想都别想。

  “尤其是美食公那个混账,绝对不行……!竟敢觊觎我的格伦德·凯尼恩!”

  那位驯化魔法的大师,幻兽的支配者。

  一念及天权魔塔的塔主,她指节发白,将那封召集令狠狠攥成一团废纸。

  ※※※※※

  “老板——!我来啦!!”

  一声清脆活泼的呼喊,夏洛蒂旋风似的冲了进来。

  她身后那个几乎与她等高的巨大背包,让她看起来像只背着壳的蜗牛。

  罗万正俯身擦拭着一座巨大的冷柜,闻声直起身来,看着她在小小的店铺里好奇地四处打量。

  “这些……全都是魔方?”

  “是的。大概两百个?应该足够应付二年级的课程了。”

  一个五十金币,两百个,便是一万金币。

  当然,这是售价。

  罗万的进价只有五分之一。

  即便如此,两千金币也绝非他能轻易拿出的巨款,在这物价高昂的帕伦西亚,这笔钱足以在北境租下一艘小型商船整整一年。

  夏洛蒂却慷慨地提出赊账,从日后的销售额中分期抽取她的份额。

  这份体恤,罗万心怀感激。

  “多谢,我会好好利用它们的。”

  “哎呀,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啊,这是什么?”

  夏洛蒂的手指,点向货架上一个方方正正的金属盒子。

  那曾是地球上所有小卖部的标配,就像罗万正在擦拭的冷柜一样。

  “微波炉。”

  “嗯?”

  “嗯……简而言之,就是一种能让食物里的水自己发热的……东西。目前还在琢磨。”

  罗万并非工科出身,对微波炉的精密构造一窍不通。

  但他隐约觉得,用魔法或许能重现类似的原理。

  这个世界连魔能车都有了,若肯投入人力,没理由造不出一个微波炉。

  要加热小卖部里那些面包,这东西不可或缺。

  他早就盘算好了。

  “唔……原来如此。那这个冷柜,怎么没看到放魔石的地方?”

  “是的。这两样东西,我打算用‘人’来驱动。”

  “人?”

  微波炉的人选尚无头绪,但冷柜,却已有了绝佳的人选。

  “她正在‘修行’。”

  “修行?”

  “是的。”

  自那日亲眼见到克莉丝汀周身爆散的寒气,罗万便找到了答案。

  诚如她所言,阿黛拉必须学会随心所欲地驾驭自己的秘传。

  她的修行目标,就是在炎炎盛夏,凭空冻结一整柜的冰淇淋。

  ※※※※※

  首先,必须洞悉阿黛拉秘传魔法的根源——那份最原始的夙愿。

  究竟是何种执念,驱使她冻结森罗万象?

  对克莉丝汀而言,这项工作难如登天。

  ‘我的情况,再简单不过。’

  不止是她,历代罗歇尔家族的夙愿,都只有一个。

  诛尽魔族。

  正是这份执念,锻造了如今的北境。

  但阿黛拉不同。

  她并非在斩断七情六欲后才领悟秘传。

  她不是一根被霜雪扼杀的枯枝,她的枝头,依然固执地绽放着属于自己的花与叶。

  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展现出那夜瞬间冰封湖面的惊人天赋。

  ‘若能悉心雕琢,必成一大战力,可是……’

  无法理解。

  她的夙愿,究竟为何?

  对罗万的爱?

  爱这种情感,太过复杂,太过缥缈。

  若单凭爱意就能唤醒秘传,那她根本不必给自己写信求助,只需日日夜夜待在他身边,便能无止境地变强。

  事实上,那天之后,克莉丝汀也试过当着罗万的面指导阿黛拉,结果却毫无寸进。

  那丫头的心思全挂在罗万身上,训练效率反而一落千丈。

  那么,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克莉丝汀将这份疑惑暂且压下,继续授课。

  【秘传魔法:寒冰囚牢】

  锵——!

  以湖面上的阿黛拉为中心,四面冰墙拔地而起。

  紧接着,囚牢内壁,无数尖锐的冰刺缓缓探出,宛如一尊正在闭合的钢铁处女。

  “不想被洞穿,就一根根折断它们。”

  “诶?用手吗?”

  “原理和你的冰锥一样。抓住它们,将寒气化为己用。”

  冰刺,一寸寸逼近。

  阿黛拉却迟迟无法掌控哪怕一根。

  “啊!好冰!好冰!手、手要冻僵了……!”

  “若无法用你的秘传驾驭这寒冰,下场只有两个。”

  “两、两个?”

  “要么冻死,要么被刺穿。自己选。”

  克莉丝汀丢下这句冷酷的话,便退到一旁,漠然旁观。

  在逐渐收拢的冰刺间,阿黛拉手足无措地躲闪着。

  稚嫩的掌心一次次触碰冰冷的锥刺,又被刺骨的寒意逼退。

  她那纤细的手指迅速泛起不祥的红,那是冻伤的先兆。

  可她,连一根冰锥都未能降服。

  “哎呀!好痛!”

  又失败了。

  克莉丝汀无声地叹了口气。

  究竟是什么,让这个娇生惯养的女孩,拥有了如此惊人的魔法资质?

  即便是她那堪称睿智的头脑,也百思不得其解。

  “你看,那样真的没问题吗?”

  罗万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这次他手里拿的不是飞盘,而是立方体。

  克莉丝汀的碧蓝眼眸里,瞬间覆上一层寒霜。

  “没叫你的时候不准过来。你在这里,只会让她分心。”

  “当初求我帮忙的可是你。再这样下去,她会受伤的。”

  “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她也该学学如何用寒气冻结伤口。”

  “但看起来很危险……她的动作幅度比常人大一倍,又毛手毛脚的,万一刺到要害怎么办?”

  唉。

  克莉丝汀那双碧色的眸子,如倒映着残阳的冰湖,缓缓垂下。

  在她看来,罗万的说辞荒谬至极。

  虽只交手过一次,但她承认他强得离谱。

  以血肉之躯硬撼魔法,还是罗歇尔的秘传,这本是愚不可及的狂妄之举。

  可禁足在房间的那段时日里,克莉丝汀反复回想,才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他的算计。

  他明明浑身浴血,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高效、最迅捷的战术来制服自己。

  这样一个人,理应明白,这点皮肉伤根本无足轻重。

  克莉丝汀无法理解,罗万此刻的话语,源自于对恋人的纯粹担忧。

  于是,她抓住他的手臂,欺身上前,近得能让罗万感受到她吐息间的锋锐寒意。

  那股连她的亲信部下都为之战栗的霜风,被她分毫不差地传递过去。

  她与他四目相对,一字一顿,仿佛要将每个字都冻结在他的耳膜上。

  “别·多·管·闲·事。”

  “……”

  “再这样下去,阿黛拉只会停滞不前,白白浪费天赋。无论用什么手段,我都会把她打磨成一个独当一面的魔法师……”

  咔嚓!咔嚓——!

  “阿黛拉?”

  “嗯?”

  那一瞬间,透过罗万的视线,克莉丝汀看到他身后的寒冰囚牢,正寸寸崩裂。

  不知何时,阿黛拉已站在湖心,双手各握着一根被硬生生拗断的冰锥。

  “姐姐,我做完了。”

  “……”

  “不过,您刚才在和老师说什么呀?”

  这个妹妹,从小连与自己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永远是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然而此刻,她那判若两人的神情,让克莉丝汀猛然想起了阿黛拉初见自己时说的话。

  ——最近有个女人老是缠着老师呀。

  ——看着真碍眼呀。

  难道……

  “罗万。”

  “嗯?”

  “阿黛拉是什么时候觉醒秘传魔法的?”

  “嗯……我当时不在,所以不清楚。大概是我离开小卖部,她和丽芙男爵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吧?”

  丽芙男爵。

  就是那个在图书馆遇见的少女。

  “原来如此。”

  克莉丝汀终于明白了。

  是什么在刺激阿黛拉的秘传,是什么在让她变强。

  她的夙愿,究竟为何。

  “嫉妒……是怕自己的位置被夺走吗?”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克莉丝汀抬起眼,重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那眼神,不再是敌意,而是审视,评估,仿佛在衡量一件稀世珍宝的价值。

  她的目标是复兴罗歇尔。

  短期内,阿黛拉的成长至关重要。

  可若将目光放得更长远,从整个家族的未来来看呢?

  况且,这个方法,或许也能反过来刺激阿黛拉的秘传。

  “罗万,你对魔族怎么看?”

  “怎么突然问这个?”

  能以一人之力压制身为大公的自己,实力毋庸置疑。

  容貌也算出类拔萃。

  比起她见过的那些,在战场上嫌水凉就连澡都不洗的佣兵,简直是云泥之别。

  两人虽曾死斗,但如今再次交手的理由已然淡薄,那点过节又算得了什么。

  反过来说,他为了寻回那样的阿黛拉,甚至不惜亲自搭乘魔能车赶赴艾登伯里,足见其心怀正义。

  “那还用问,一群该死的杂碎。”

  “有妥协的余地吗?”

  “没有。”

  “很好。”

  在洞悉了阿黛拉的成长方向后,克莉丝汀对他的评价,再次修正。

  认知的改变,也带来了行动的改变。

  她瞥了一眼身后的妹妹,说出了一句意有所指的话。

  “罗歇尔家的女子,体质向来偏寒。”

  “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意思是,子嗣艰难。”

  “什么?子嗣?”

  这便是为何,统御整个北境的庞大家族,嫡系血脉却仅有她们姐妹二人。

  连年战争固然是原因之一,但秘传魔法的特性,才是罗歇尔家延续血脉的最大障碍。

  “实为憾事。欲使家门声威远扬,最上之策,莫过于寻得良种,以繁育后嗣。”

  冰雪公的思维方式。

  “不是吗?”

  一旦启动,往往会通向一条极度危险的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