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招牌上的阳光和藏在螺丝里的期待-《时光里的细水流长》

  程野是被鸟叫吵醒的。

  窗帘缝里漏进来的光带着点暖黄,照在床头柜上的音乐盒上,红布包着的盒子像块发光的糖。他摸过手机一看,才五点半,比昨天醒得早了半个钟头,手心却比昨天还热乎——今天要挂招牌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凉丝丝的触感让脑子更清醒了。套衣服时特意挑了件没沾水泥点子的工装,扣子扣到最上面那颗,又对着镜子把头发梳了三遍,梳子齿上缠了几根碎发,他对着镜子龇牙笑了笑,觉得自己比平时精神多了。

  楼下的自行车被昨晚的雨洗得发亮,车座上的水珠像撒了把碎钻。程野从楼道里扯了块干抹布,蹲在地上把车擦得锃亮,连车辐条都没放过。擦到一半想起什么,转身跑回屋里,从床底下拖出个纸箱子,翻出瓶崭新的链条油——这是他昨天特意买的,想着今天骑车带林晚星的时候,链条不能吱呀响。

  往城郊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亮了。路边的早点摊冒着热气,张大爷正把刚炸好的油条摆到铁丝架上,看见程野就喊:“小程,今儿咋没买包子?”

  “张大爷早!”程野捏了捏口袋里的十块钱,“等会儿再买,先去看招牌。”

  “急啥,招牌又跑不了。”张大爷往他手里塞了根油条,“拿着,刚出锅的。”

  程野捏着热乎乎的油条,咬了一大口,酥脆的面渣掉在工装裤上。他边嚼边蹬车,觉得今天的油条比平时香,可能是因为阳光好,也可能是因为心里甜。

  离门面房还有几十米,就看见王大叔正站在梯子上,手里举着块木牌子。程野赶紧下车,推着车小跑过去,油条的渣子撒了一路。

  “叔,我来帮您!”

  木牌子刷着红漆,“程野修车铺”五个黄字写得笔挺,边缘还描了圈白边,看着格外精神。王大叔踩着梯子晃了晃,扭头冲程野喊:“搭把手扶着梯子,别让它晃!”

  “哎!”程野赶紧扔下自行车,双手死死扶住梯子腿,眼睛盯着那块牌子,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往左点,再往左点……”王大叔指挥着,手里的锤子“砰砰”敲着钉子,“好了!你看看正不正?”

  程野往后退了三步,眯着眼瞅。阳光照在红牌子上,黄字闪着光,正好在门楣正中间,比他想象中好看一百倍。他使劲点头:“正!太正了!叔,您这字写得真好看!”

  “那是,你叔年轻时候可是村里的秀才。”王大叔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等晾干了再刷层清漆,保证风吹日晒都不怕。”

  程野盯着招牌看了又看,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从一开始想着能有个地方修自行车就行,到现在看着亮堂堂的招牌,像做梦似的。他掏出烟给王大叔递过去,自己也点了一根,烟雾缭绕里,两人都笑了。

  “对了,种子给你带来了。”王大叔从三轮车斗里拎出个小布袋,“这是我家老婆子留的向日葵种子,去年种在院子里,能长两米多高。”

  程野接过来,布袋沉甸甸的,里面的种子圆滚滚的,摸着像小石子。他想起林晚星在泥地上画的向日葵,赶紧说:“谢谢叔,我这就种上。”

  “急啥,得先翻土。”王大叔指了指门口的空地,“那片土硬得很,得浇点水松松。”

  程野这才想起自己啥工具都没带,正挠头呢,就听见熟悉的自行车铃铛声。林晚星骑着辆浅蓝色的女式自行车,车筐里放着个竹篮子,远远地朝他挥手。

  “这儿!”程野也挥着手,忘了手里还捏着烟,烟灰掉在工装上烫出个小洞,他都没察觉。

  林晚星停下车,眼睛先瞟到了门楣上的招牌,突然笑出声:“真好看!黄字配红底,跟过年似的。”

  “是吧?王大叔写的。”程野凑过去,想帮她拿篮子,看见她车筐里有把小铲子和一个喷壶,“你咋知道我要种花?”

  “猜的。”林晚星把篮子拎下来,里面装着几个馒头和一小罐咸菜,“早上没吃饭吧?我妈蒸的红糖馒头,给你带了两个。”

  程野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还真忘了饿。他接过馒头咬了一大口,甜丝丝的面香混着红糖味,从嘴里暖到心里。王大叔在旁边看着,笑着说:“这丫头比你细心多了,以后你俩过日子,肯定错不了。”

  林晚星的脸一下子红了,低头去看喷壶:“我带了工具,正好能种花。”

  “我去打水。”程野把剩下的半个馒头塞给王大叔,拎着喷壶就往旁边的水龙头跑。自来水“哗哗”地流进壶里,他看着水里自己的影子,突然觉得这日子跟泡在糖水里似的。

  等他提着水回来,林晚星已经和王大叔把门口的空地划好了范围。王大叔用脚在地上踩出个长方形,说:“就种这儿,朝阳,能晒着。”

  程野把水倒进空桶里,王大叔找来根铁棍,两人轮流往土里戳,把硬块敲碎。林晚星就用小铲子把土块扒开,拍得平平整整的。阳光越来越热,程野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滴,滴在土里晕开一小片湿痕。

  “歇会儿吧。”林晚星掏出纸巾给他擦汗,指尖碰到他脖子的时候,程野像被电了一下,差点把手里的铁棍掉地上。

  “没事,不热。”他嘿嘿笑着,心里却盼着她多擦一会儿。

  王大叔看得直乐,说自己回家拿点东西,让他们俩慢慢弄。程野知道他是故意躲开,心里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甜滋滋的。

  “你看这土行不行?”程野用手抓了把土,能攥成团,松开又散开,“王大叔说这样的土最适合种花。”

  “嗯,挺好的。”林晚星从布袋里抓出一把种子,摊在手心里,“得隔多远种一颗?”

  “说明书上写着二十厘米。”程野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是他昨晚查的种花步骤,字写得歪歪扭扭的,“我来挖洞,你放种子。”

  他用小铲子在土里挖了个小坑,林晚星就往里面放三粒种子,再用土盖上。两人配合得特别默契,好像练过很多次似的。阳光照在他们手上,程野的手粗糙,指关节上还有点茧子,林晚星的手白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碰到一起的时候,程野总觉得像砂纸蹭过丝绸,心里痒痒的。

  种到一半,林晚星突然“哎呀”一声,指着自己的手指。程野赶紧凑过去看,她的食指被土里的小石子划破了,渗出血珠。

  “咋这么不小心。”程野赶紧从工装口袋里翻出创可贴——这是他修车时备的,没想到先给她用了。他小心翼翼地给她贴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娃娃,“别弄了,我来弄。”

  “没事,小口子。”林晚星想抽回手,却被他按住了。他的手心热乎乎的,把她的手整个包在里面,林晚星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没再说话。

  程野也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更轻了。他把剩下的种子都种完,又用喷壶把土浇湿,看着那片平平的土地,好像已经看见金灿灿的向日葵长出来了。

  “等开花了,肯定特别好看。”林晚星看着土地,眼睛亮晶晶的,“到时候我们坐在这儿吃西瓜,就像上次那样。”

  “嗯!”程野使劲点头,“我再做个秋千,挂在那棵树上,你坐在上面看书,我给你推。”

  林晚星被他逗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你还会做秋千?”

  “咋不会?”程野拍着胸脯,“我修自行车的,弄个秋千还不容易?就用钢管做支架,再找块木板当座子,保证结实。”

  两人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看着刚种好的土地,谁都没说话,却觉得心里满满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跳动的光斑。

  “对了,我带了个东西。”林晚星突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铁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几个螺丝,亮晶晶的,“我爸说这种螺丝结实,装工具架的时候能用得上。”

  程野接过来,拿起一个螺丝看了看,螺纹特别清晰,比他买的那些强多了。他抬头看着林晚星,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你咋啥都想到了?”

  “想着能帮你点忙嘛。”林晚星有点不好意思,“要是用不上,我就拿回去。”

  “咋会用不上!”程野赶紧把螺丝放进工具箱,“正好装那个折叠桌,上次师傅用的螺丝有点松,换这个正好。”他顿了顿,小声说,“晚星,谢谢你。”

  “谢啥呀。”林晚星笑了,“等你开张了,我来给你帮忙,不收工钱,管饭就行。”

  “管!顿顿有肉!”程野赶紧说,“红烧肉、糖醋排骨,你想吃啥就做啥。”

  林晚星被他逗笑了,从包里掏出本书:“我今天没课,在这儿看书等你。”

  “好啊。”程野看着她坐在折叠桌旁,阳光照在她头发上,像镀了层金边。他赶紧拿起工具,开始给折叠桌换螺丝。螺丝刀拧在新螺丝上,“咯吱咯吱”地响,声音特别好听。

  换完螺丝,他又把工具架检查了一遍,把松动的地方都拧紧。林晚星坐在旁边看书,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目光碰到一起,又赶紧低下头,偷偷傻笑。

  中午的时候,王大叔带着老李来了。老李是个木匠,手里拎着个工具箱,看见程野就笑:“小程,看看我给你做的东西。”

  他从工具箱里掏出个木牌子,比门楣上的小一点,上面写着“营业时间:上午八点到下午六点”,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自行车图案。

  “太好看了!”程野接过来,摸着光滑的木面,“李叔,谢谢您。”

  “谢啥,老王都跟我说了。”老李拍着他的肩膀,“以后有啥木活,尽管找我,给你打折。”

  王大叔把小木牌钉在门旁边,正好在大招牌下面,看着特别配套。程野看着两块牌子,突然觉得这修车铺像模像样了,心里的期待像气球似的,越鼓越大。

  中午还是在街口的小饭馆吃饭,胖婶看见他们就笑:“小程,今天带对象来吃啥?”

  程野的脸一下子红了,林晚星也低着头笑。程野赶紧说:“婶,来个鱼香肉丝,再来个酸辣土豆丝,要两碗米饭。”

  “咋不点肉了?”胖婶一边写菜单一边问,“昨天的红烧肉不合胃口?”

  “不是不是。”程野赶紧摆手,“今天想吃素的。”他其实是想省点钱,开业前还得买些零件,不能乱花。

  林晚星看在眼里,悄悄对胖婶说:“婶,再来个红烧肉,打包带走。”

  程野刚想拦着,林晚星就按住了他的手,小声说:“给你晚上吃,补补身子。”

  他的心里暖烘烘的,没再说话,只是吃饭的时候,给她夹了好多鱼香肉丝里的笋丝——他知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