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体察民情-《世子难驯,郡主难哄》

  赵栖凰张口就背了起来。

  卫揽舟抽查了几个地方,她虽然偶尔有点卡壳,但大致内容都背出来了。

  赵栖凰得意地把手里的书往桌上一放。

  “背完了,这下总可以了吧?”

  “还不行。”卫揽舟把他写的那本薄册子推到她面前。

  赵栖凰脸上的笑容一下子顿住了。

  卫揽舟抬眼看向她,眼神里有些她不太明白的东西。

  “背书,只是准备好了盖房子要用的砖瓦和材料。”

  “现在,我们才要真正开始,在这块地基上,把房子盖起来。”

  赵栖凰半信半疑地拿起那本小册子。

  翻开第一页。

  《论国朝开垦南境荒地之利弊》。

  再翻一页。

  《若遇大旱,官府当开仓赈民或以工代赈,何者为上?》

  再翻。

  《析漕运改海运之可行性》。

  ……

  一题比一题更刁钻,一题比一题更宏大。

  她粗略地数了数,整整一百道题。

  赵栖凰的头“嗡”的一声,她合上册子,像是被烫了手。

  “这么多题,都要答完么?”

  卫揽舟神色不变,慢悠悠地端起茶盏,呷了一口。

  “郡主慢慢想。”

  “想好了,一道一道来找我作答。”

  “什么时候我满意了,什么时候算完。”

  赵栖凰彻底没了脾气,整个人瘫在椅子里,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只觉得人生灰暗。

  她有气无力地开口。

  “今天能不能放一天假?”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带上了一丝恳求。

  “让我出去玩玩,就一小会儿。”

  “明天,我明天一定开始答题。”

  卫揽舟放下茶盏,看着她。

  “可以。”

  赵栖凰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

  卫揽舟不紧不慢地补充道:“郡主随时可以出去,体察民情,对你的策论,也有助益。”

  赵栖凰兴奋的几乎要跳起来,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卫揽舟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不过。”

  他话锋一转。

  “去哪儿玩,玩什么,得由我说了算。”

  赵栖凰的笑容僵了一瞬,但随即又舒展开来。

  “行,只要能出这扇门,你说了算!”

  半个时辰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出了京城。

  赵栖凰原以为卫揽舟会带她去京郊的别院赏花,或是去哪个有名的茶楼听曲儿。

  可马车一路向南,越走越偏,道路也越发颠簸。

  又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停在了一个尘土飞扬的小县城外。

  赵栖凰掀开车帘,看着眼前灰扑扑的街道和面带菜色的行人,脸上的兴奋褪得一干二净。

  “这是哪儿?”

  “清河县。”

  卫揽舟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赵栖凰:“我们来这儿干嘛?”

  卫揽舟已经下了车,朝她伸出手。

  “体察民情。”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赵栖凰很快就被路边的一幕所吸引。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女,跪在地上,身前立着一块木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墨迹写着四个字。

  卖身葬父。

  卫揽舟停下脚步,侧头看向赵栖凰。

  “郡主,你若是一县之主,见此情景,当如何?”

  赵栖凰想也没想。

  “这有何难?买了她,再给她些银两,让她好生安葬父亲便是。”

  她道:“我身边的丫鬟小绿、小黄、小青、小蓝、小紫,都是这么来的。”

  卫揽舟的目光扫过她那张理所当然的脸。

  “郡主财大气粗。”

  他说完,没再理会那个少女,抬步继续往前走。

  赵栖凰觉得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心里不快,但还是跟了上去。

  可没走几步,她又看见一个少年,跪在街角,身前的草席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妇人,旁边同样立着一块牌子。

  卖身葬母。

  再往前,一个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两个瘦骨嶙峋的孩子,牌子上写着:卖儿卖女,换米三斗。

  卫揽舟一路走,一路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景致。

  赵栖凰脸上的轻松惬意,早已荡然无存。

  她发现,卫揽舟似乎在数着什么。

  直到他们几乎走遍了县城所有的大街小巷,卫揽舟才停下。

  他转过身问道:“郡主,算清楚了吗?”

  赵栖凰一愣:“算什么?”

  “按照你的法子。”卫揽舟缓缓道:“这一趟下来,你要买七个丫鬟,五个小厮,这还只是今日我们看到的。明日呢?后日呢?这个县里,会不会有十个,甚至一百个等着你买?”

  赵栖凰的脸,瞬间黑了。

  她不是傻子,她只是从未见过这般景象。

  赵栖凰愤愤道:“这里的县官是干什么吃的?治下百姓流离失所,竟苦到了这般田地!”

  卫揽舟听了,点头:“郡主问得好。”

  他看着远处那座破旧的县衙。

  “既然郡主有此一问,那我们便去看看这位县官,究竟在做什么。”

  清河县的县衙,大门敞着。

  只是那朱漆大门斑驳得厉害,门口的两只石狮子,也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赵栖凰抬脚迈了进去。

  庭院里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无。

  只有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在地上打着转。

  正堂的惊堂木上,都落了灰。

  “人呢?”

  赵栖凰皱眉,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冷清的官衙。

  卫揽舟转身走了出去。

  赵栖凰跟上他,只见他在衙门口拦住了一个挑着水桶路过的老汉。

  “老人家,敢问县太爷在何处?”

  那老汉停下脚,用袖子擦了把汗,朝着城外指了指。

  “在田里呢。”

  赵栖凰一愣。

  “田里?”

  “是啊,”老汉的语气熟稔得像是在说自家邻居,“这天儿旱,县太爷正带着我们挖渠引水呢,天天都在。”

  说完,老汉便挑着水桶,吱呀吱呀地走远了。

  赵栖凰站在原地,看着老汉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那座空无一人的县衙。

  她有些看不懂了。

  卫揽舟已经迈开了步子。

  两人顺着老汉指的方向,果然在城外不远处看到了一大片田地。

  田地里的景象,比街上好不到哪里去。

  土地干裂,庄稼稀稀拉拉,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几十个农人正在一条干涸的河道里挖着淤泥,一个穿着青色官袍,却把下摆扎在腰间的男人,正和他们一起,挥着锄头。

  他脸上、身上全是泥点子,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官帽都歪了。

  若不是那身官服,谁也看不出他是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