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焙火未冷,人心已凉-《民国茶圣:从零开始建商业帝国》

  焙茶房内,暖意融融。

  松柴燃烧的噼啪声中,馥郁的兰花香在空气中缓缓流转。

  谢云亭专注地翻动着焙笼中的茶叶,指尖感受着温度的变化。

  这是祁门红茶最关键的一步——焙火。

  父亲谢崇山曾说:“火候差一分,茶性失十步。”

  突然,门外传来惊客铃撕心裂肺的狂响。

  他猛地抬头,只见大雨倾盆而下,泥水混着碎瓷从院门处涌进来。

  一群身穿灰绿色军装的税警团士兵破门而入,手中枪械冰冷。

  为首的军官手持督军府通令,大声宣读:“查谢氏茶庄勾结敌军,私运茶叶资敌,即刻查封家产,人等拘押候审!”

  “胡说八道!”谢崇山踉跄而出,老脸上写满震惊与愤怒,“我们世代忠良,岂会通匪?”

  “忠良?”一道温厚却阴冷的声音响起。

  程鹤年从雨幕中缓步走来,脸上挂着悲悯笑意,“老爷,您当年说我心术不正,不配执掌焙火之秘。可如今看来,这火候的掌控,终究还是得交给真正‘懂’的人啊。”

  谢云亭瞳孔骤缩。此人竟是父亲最信任的大掌柜!

  账册被当众翻开,白纸黑字写着谢家向敌对军阀走私上等红茶的“铁证”。

  更可怕的是,缴获的茶箱中竟检出掺杂樟树叶的劣质茶品——那味道与自家正山小种极为相似,却足以败坏百年声誉。

  “你……你陷害我父!”谢云亭怒吼,却被一枪托砸倒在地。

  母亲扑上前护住儿子,瞬间被推搡倒地,头撞门槛,鲜血直流。

  老周头抄起扁担拼命反抗,最终身中数刀,倒在血泊中。

  临死前,他用尽最后力气,将一块包裹塞进谢云亭怀中,嘴唇微动:“少……少爷……茶母……秘方……活下去……”

  火焰吞噬了茶坊,也吞噬了谢家三代积攒的荣光。

  谢云亭跪在断碑前,双手染满亲人鲜血。

  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分不清是泪还是水。

  就在意识即将溃散之际,脑海中忽然浮现一页虚幻的古书,似有篆文浮现:

  「鉴真:祁门红茶,官庄特级。产于历口,时维丁丑年春。然,火温太过,其体已伤。内掺樟叶碎末,不足一分,以伪其香。」

  一股清明涌入脑海。原来如此!他们不仅夺产害命,更要毁我清誉!

  他咬破手指,在断碑上重重写下两个血字——**复仇**。

  远处,追兵的呼喝声渐近。

  而“新茗记”三个字,已在心中刻下第一刀。

  父亲临终前的话回荡耳边:“茶性易染,人心更甚。”

  这一课,他永生不忘。

  雨水顺着山路汇成泥龙,裹挟着败叶枯枝,冲刷着世间的一切痕迹,却冲不掉谢云亭眼中那片焚尽家园的火光。

  夜色深沉,黄山余脉如匍匐的巨兽,将小小的历口村揽在怀中。

  谢云亭在一群朴素茶农的簇拥下,踉跄着踏入村口一座废弃的旧茶仓。

  这里曾是谢家收储夏秋茶的所在,如今四壁透风,空气中弥漫着陈年茶末与朽木混合的微酸气息。

  引路的汉子名叫老汪,是历口村的茶农头领,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山民的耿直与倔强。

  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亮了仓内一盏蒙尘的马灯。

  昏黄的光晕中,十几双混浊却充满关切的眼睛齐齐望向这个浑身湿透、眼神却如寒星的少年。

  “少爷,先在这儿将就一晚。林四爷那伙人还在满山搜,这儿最是隐蔽。”老汪声音沙哑,将一件粗布短褂递了过去。

  谢云亭默然接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一言不发,只是目光扫过墙角堆叠的破旧焙笼和竹筛,那些都是谢家留下的印记。

  一个年轻茶农没忍住,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愤愤地摔在地上:“少爷您看!这就是现在县城里卖断货的‘新茗记’!我托人带回来的,这他娘的也配叫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