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西南-《大明执政官》

  正德五年的春风,似乎并未能完全吹散笼罩在帝国上空的所有阴霾。月港的捷报与皇帝的嘉勉尚在耳畔,来自西南边陲的六百里加急,便将一份沉甸甸的军情摆在了紫禁城的御案之上。

  “黔国公府急报:播州宣慰使杨友(注:此为虚构人物,非真实历史人物),阴结苗疆诸部,拒纳贡赋,攻掠周边土司,其势日张,渐成割据。黔省官兵数次征剿不利,反损兵折将,恳请朝廷速发大军弹压!”

  梁正看着这份奏报,脸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冷芒。他看向御阶下的英国公张懋与参将周遇吉。张懋老成持重,是勋贵中坚定支持军改的代表,而周遇吉,则是他亲手提拔、实际主持京营新军编练的年轻干将。

  “播州杨友……”梁正缓缓开口,“癣疥之疾,久必成患。黔国公府无力制之,看来,需得京营走一遭了。”他的目光落在周遇吉身上,“周卿,你练的新军,可能当此任?”

  周遇吉心头一凛,知道这是对新军成色的终极检验,更是他本人能否真正在朝堂站稳脚跟的关键一步。他深吸一口气,出列躬身,声音斩钉截铁:“陛下!京营锐士营五千将士,操练日久,器械精良,士气高昂,正欲觅敌试锋!播州杨友,正是磨砺我新军利刃之最佳砥石!臣,愿立军令状!”

  “好!”梁正要的就是这股锐气,“英国公,你以为如何?”

  张懋须发皆白,目光却依旧锐利,他沉声道:“陛下,周参将勇气可嘉,新军亦需实战锤炼。然,西南地势险峻,苗兵悍勇,兼有瘴疠之苦,非比北虏骑射。老臣以为,可命周参将率锐士营并部分京营老兵,合计八千,开赴播州。同时,敕令四川、湖广都司出兵策应,归周参将节制,以求万全。”

  老成谋国,考虑周详。梁正颔首:“便依英国公所言。周遇吉,朕加你为‘平播参军’,总领征剿杨友军事。京营锐士营为前锋,朕要看看,你这新军,到底新在何处!”

  “臣,领旨谢恩!必不负陛下重托!”周遇吉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这是一步登天的机遇,更是千斤重担的压力。

  旨意传出,京营立刻高速运转起来。周遇吉回到大营,立刻召集所有把总以上军官,宣布出征命令。他没有废话,直接进入正题。

  “此战,关乎新军存亡,亦关乎诸位前程!”周遇吉目光扫过一众年轻或不再年轻的面孔,“锐士营为全军前锋,所有操典、条例,务必严格执行!参谋司,即刻根据黔国公府提供之地图、情报,拟定进军路线、后勤保障及初步作战方略,明日卯时我要看到!”

  “神机坊,所有火铳、火炮、弹药,逐一检查,确保万无一失!粮秣官,核算大军三月用度,与户部对接,确保供应!”

  一道道命令清晰下达,整个京营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轰鸣。有人兴奋,有人忐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严格训练塑造出的纪律性。

  周遇吉特意留下了参谋司的几个年轻人,这些都是武备学堂出身,精通算学、测绘的佼佼者。“此番入黔,舆图至关重要,然旧图多有谬误。你等需提前规划,沿途需重新勘测、绘制详图,尤其注意山势、水源、可屯兵之地。此事,关系全军安危,不得有误!”

  “卑职明白!”几个年轻参谋面露凝重,深感责任重大。

  与此同时,宣府总兵府内,杨一清也接到了朝廷通报和协防指令。他捻须沉吟片刻,对亲兵道:“去,将孙铁柱和试锋营的几个哨官都叫来。”

  孙铁柱等人很快赶到。

  杨一清将京营出征播州的消息告知他们,然后道:“周参将此去,是替咱们所有新军趟路子,只许胜,不许败!北虏近来还算安分,你等需加紧操练,尤其是山地作战、林间穿行之术,要多向本地猎户请教。一旦京营在西南打开局面,陛下必有后续旨意,届时,或许就轮到我们上场了!”

  孙铁柱等人闻言,眼中都冒出火来,齐声应道:“谨遵大帅令!”

  而在月港,文贵也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了京营出征的消息。他站在海图前,目光却似乎越过了茫茫大海,投向了遥远的西南群山。

  “周遇吉……播州……”他喃喃自语。他知道,这是皇帝整体战略的一部分,海上要靖,陆疆也要安。月港的成功,某种程度上为周遇吉的新军争取了机会和资源。

  “王待诏,”他唤来王良,“从市舶司额外拨付一千两银子,以月港水师名义,采购一批防治瘴疠的药材、以及适合山地行军的坚韧帆布(可用于制作帐篷、背负行囊),火速送往京营,交予周参将。算是我等同为新政一脉,聊表心意。”

  “下官明白。”王良立刻应下。他明白,这不仅是同僚之谊,更是政治上的相互声援。

  紫禁城,坤宁宫。

  夏皇后也隐约听闻了西南不宁、朝廷派兵的消息。她看着正在认真临摹字帖的朱载堃,心中微叹。她拿起那枚水晶透镜,对着窗外的日光,光影投在纸上。

  “堃儿,你看,光透过这水晶,路便改了方向。”她轻声对儿子说,“朝廷派兵,亦如同此光,欲将西南之乱,引回正轨。只望……少些杀戮,多些安宁。”

  朱载堃抬起头,看着纸上变幻的光斑,似懂非懂,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京营的号角已经吹响,八千将士整装待发。周遇吉站在点将台上,看着下方鸦雀无声、甲胄鲜明的队伍,胸中豪气与责任感交织。他知道,此行不仅是为平叛,更是要将京营新军的威名,用敌人的鲜血与自己的功勋,牢牢刻在大明的版图之上。砺剑已久,剑锋所指,正是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