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三生问心-《鬼仙长生》

  星陨墟内,万古苍凉。破碎的大陆悬浮于寂寂虚空,唯有中心祭坛流转着温润的五色霞光,成为这死寂之地唯一的光源与生机所在。

  娲皇残念所化的虚影愈发淡薄,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而逝,但那双眼眸却蕴含着洞穿万古的智慧与慈悲。她注视着一步步走向祭坛的幽璃,声音缥缈而庄严:

  “善。第一问,问过往——汝舍仙途,化鬼仙,守孤城,渡轮回,可曾悔?”

  话音未落,幽璃周遭景象骤变!她仿佛瞬间被拉回了三百年前那绝望的一刻——北冥边界,轮回崩碎,李长生身躯消散,唯留一点真灵被她拼死护住。那撕心裂肺的痛楚、无边无际的绝望、以及以身殉道护其轮回的决绝,再次无比清晰地重现!

  同时,一个充满诱惑的意念在她心底响起:“悔吗?若不行此险招,你或许早已位列仙班,逍遥天地,何苦化作阴冥鬼仙,承受这三百年孤寂煎熬与魂体撕裂之苦?为他,值得吗?”

  幽璃冰蓝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深刻的痛楚,但仅仅一瞬便化为不可动摇的坚定。她迎着那幻象,一字一句,清晰答道:“无悔。护他周全,乃我本能,亦是我心甘情愿之选择。仙途虽好,非我所愿;孤城虽冷,有念则暖。过往种种,皆为今日之果,何悔之有?”

  “轰!”

  幻象应声破碎,并未对她造成丝毫动摇,反而让她魂体更加凝练了几分,隐隐与这片秘境产生了一丝共鸣。祭坛上的《补天经》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丝。

  娲皇残影微微颔首:“第二问,问今心——汝竭力阻其忆前尘,只求其平安喜乐,是爱,亦是执。此执,可会蒙蔽汝心,令汝行差踏错,反害于他?”

  场景再变!这一次,她看到了小长生天真烂漫的笑脸,听到他软糯地叫着“凉”。但转瞬间,画面扭曲,小长生因力量失控而痛苦嘶吼,或因记忆复苏而眼神变得陌生疏离,甚至在她过度保护下变得羸弱不堪,最终在未来的危机中无力抵抗,黯然消逝…种种因她“爱之执念”可能导致的可怕后果,一一呈现。

  心底的声音再次响起,尖锐拷问:“看啊!你的爱不过是枷锁!你的保护实为毒药!让他忘却,让他平凡,真是对他好吗?还是仅仅为了满足你自己不愿失去的私心?你这般自私的执着,与那些欲操控他命运的敌人,又有何本质区别?!”

  幽璃脸色骤然苍白,娇躯微颤。这问心之关,直指她内心最深处、连自己都不愿轻易触碰的恐惧与疑虑。她看着那些可怕的幻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良久,她缓缓抬头,眼中虽仍有痛楚,却更多了明悟与清醒:“我爱他,愿他喜乐平安,此心不假。然…我亦知,他是李长生,是承载轮回之人,他的路终需他自己去走。我的执,是惧,是私,但我已醒悟。我所求,非永锢其魂,而是为他争得时间,为他寻得掌控之力,让他将来能有选择之权,而非被动承受。若这亦是错…我愿承担一切后果,但求问心无愧,尽力而为!”

  言语间,她主动斩断了那丝对“完全掌控孩子未来”的妄念,道心剔透,更进一层。

  “善。”娲皇残影的声音多了一丝欣慰,“第三问,问未来——若得真经,他却终究选择背离汝之期望,重归旧路,肩负万世重担,甚至再次…舍身取义,汝当如何?”

  最终场景展开。小长生成功修炼《补天经》,掌控本源,但他最终选择了恢复所有记忆,毅然决然地再次担起了轮回重任,背影决绝,一如当年北冥,走向未知的、可能再次需要他牺牲的战场,只留给她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心底的声音化作最后一声叹息:“看,你所做一切,终是徒劳。他仍是那个李长生,不属于你一人。你的付出,你的艰辛,皆成空幻。可值?”

  这一问,最为残忍,直将最可能的未来血淋淋地剖开给她看。

  幽璃望着那决绝的背影,一滴冰凉的泪无声滑落,但她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露出了一个带着无尽酸楚却又释然的微笑。

  “若那是他的选择...他真正的意愿...”她声音哽咽,却异常清晰,“我虽心痛如绞,万般不舍...但,我会尊重。我所做一切,非为将他塑成我心中模样,而是愿他...有选择的能力与底气。他若选择肩负,我便陪他并肩,直至最后;他若选择...再次牺牲...”

  她深吸一口气,泪光中闪烁着无比璀璨的坚定:“我便再寻他三百年、三千年、三万年!护他真灵不灭,助他轮回往生!此心,永世不移!”

  “轰隆!!”

  三问皆过,心障尽除!祭坛之上,《补天经》爆发出浩瀚的五色神光,整个星陨墟为之震动,无数五色石碎块共鸣作响,仿佛在迎接一位心性至纯至坚的传承者!

  娲皇残影露出了彻底欣慰的笑容,身影加速消散:“缘法已至,妙道乃传...后世之裔,善用此经,调和阴阳,执掌造化...护汝所想护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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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卷《补天经》化作一道流光,携带着无穷无尽的造化奥秘与大道符文,瞬间没入幽璃的眉心!

  庞大的信息流冲刷着她的神魂,无数关于生命、轮回、造化、修补的至理涌入心田。她盘膝坐下,周身五色霞光缭绕,气息与这片娲皇遗境彻底融为一体,进入了深沉的悟道之境。

  ...

  昆仑瑶台。

  正在捣药的荆芥忽然心口一跳,手中玉杵险些滑落。她下意识地望向虚空,眉间笼上一抹忧色:“不知幽璃姐姐此行是否顺利...”

  云弈负手立于窗前,望着浩瀚星海,混沌道胎微微感应,却只觉一片模糊,仿佛被极高层次的力量遮蔽了天机。他心中不安渐浓,低声道:“吉人自有天相,她定能成功。”这话既是对荆芥说,也是在安慰自己。

  一旁轻抚“韶华”古琴的李小草,指尖流出一段空灵却略带忧虑的音符。她身具花神本源,对生命与造化气息最为敏感,方才一刹那,她似乎感应到极遥远之处传来一股浩瀚古老的生机道韵,却又模糊不清,让她心生牵挂。

  “哥哥...”她轻声呢喃,看向小长生熟睡的洞府方向,无垢神光自发流转,驱散着周遭不安的气息。

  洞府内,睡梦中的小长生似乎感应到什么,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幽璃留下的丝绦,嘴角弯起一个安心的弧度,仿佛在母亲怀抱中一般踏实。

  混沌海中,星陨墟入口缓缓隐去,仿佛从未出现。

  而获得了《补天经》传承的幽璃,正经历着一场至关重要的蜕变。她的归来,必将为小长生,为整个团队,带来新的希望与变数。

  遥远的彼界,黑暗深处,一双冰冷的眼眸缓缓睁开,似乎也察觉到了冥冥中某种平衡即将被打破,发出一声意味难明的低沉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