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坐而论道-《五姐扶我青云志,我送她们诰命身》

  很快。

  课程结束。

  顾守拙老先生在家仆的搀扶下缓缓离去。

  留下了满堂心潮澎湃,议论纷纷的学子。

  他前脚刚走,后脚张衍志便被激动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衍志兄!”

  “方才你所言‘良知’、‘心即理’,究竟是何深意?还请不吝赐教!”

  “张兄,那‘致良知’的工夫,具体该如何下手?”

  “心既已是理,那格物之功,是否便可废弃?”

  问题如同连珠炮般涌来。

  众人看向张衍志的目光,已从最初的嘲讽质疑,彻底变为了火热的求知与钦佩。

  就连一向孤傲的沈墨,也挤过人群,来到张衍志面前,郑重地递上了一张素雅的名帖,语气虽依旧平淡,却带着明显的尊重,说道:

  “张兄高论,发人深省。”

  “墨受益匪浅,望日后能有机会,与张兄切磋学问。”

  “沈兄过奖了。”

  “讨论学问好说,好说。”

  张衍志一边客气地接过名帖,回应着沈墨,一边疲于应付周围七嘴八舌的询问。

  他虽有心解释,但,人多口杂,实在难以细说。

  正感到有些难以招架,不知如何脱身之际,一个沉稳的声音忽然响起:

  “张公子,请留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之前搀扶顾老先生的那位老仆去而复返,正站在讲堂门口。

  老仆对着张衍志微微躬身,说道:

  “我家先生请张公子往小院一叙,说有些话,想与公子聊聊。”

  刹那间,所有喧闹戛然而止。

  无数道混合着震惊、羡慕、甚至是一丝嫉妒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张衍志身上。

  能被顾老先生课后单独召见,这是何等的殊荣!

  张衍志心中也是一动,连忙朝周围众人拱手告罪,说道:

  “诸位同窗,顾先生相召,衍志不敢耽搁。”

  “方才所论,他日若有闲暇,再与诸位细细探讨。”

  说罢,便在众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随着那老仆离开了喧嚣的讲堂。

  ……

  穿过幽静的回廊。

  复行数十步。

  很快,两人就来到顾守拙那处雅致的小院。

  院内古柏苍翠,兰草幽香,与世隔绝般宁静。

  顾老先生已坐在院中石桌旁,桌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正冒着袅袅热气。

  他示意张衍志在对面坐下,亲自执壶,为他斟了一杯清茶,茶香四溢。

  “衍志小友,请用茶。”

  顾老先生语气平和,如同对待平辈论道的友人。

  “谢先生。”

  张衍志双手接过,恭敬却不失从容。

  顾守拙品了一口茶,放下茶杯。

  目光深邃地看向张衍志,缓缓开口,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说道:

  “衍志,讲堂之上,你所言‘心即理’、‘良知’、‘致良知’诸论,思路清晰,自成脉络,绝非寻常感悟。”

  “老夫冒昧一问,此等见解,是你自己苦思所得,还是……曾得高人指点,或于某部孤本秘籍中窥见?”

  张衍志心中早有准备,知道此问难免。

  他深吸一口气,迎着顾老先生探究的目光,硬着头皮,语气坚定地答道:

  “回先生。”

  “此乃学生平日读书偶有所得,结合自身体悟,胡乱思索而成。”

  “若有谬误,还请先生指正。”

  他无法解释穿越和先知,只能将一切归功于自身的“悟性”。

  尽管有所预料,但,亲耳听到张衍志确认这是“自己思索而成”,顾守拙眼中还是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叹。

  他上下打量着张衍志,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年轻的童生。

  半晌,才长叹一声,说道:

  “不可思议……当真不可思议!”

  “老夫穷经皓首数十载,于‘心’、‘理’、‘知’、‘行’之间辗转求索,方得些许模糊门径。”

  “你年未弱冠,竟能……竟能直指核心,提出如此石破天惊之论!”

  “若非亲见,老夫绝难相信!”

  感慨过后。

  顾守拙的求知欲被彻底点燃,他迫不及待地继续追问,说道:

  “衍志,你既言心之本体即是理,是至善,那如何解释现实中人心之恶,私欲之盛?”

  “若良知本足,人人皆可为尧舜,何以世间多是凡夫俗子?”

  张衍志知道这是关键,沉下心来,详细阐述,说道:

  “先生,心之本体如明镜,本无善恶,能照见万物妍媸。”

  “所谓恶,并非镜体本身有恶,乃是镜面沾染尘埃,使其照物失真,或照而不明。”

  “私欲之起,如乌云蔽日,非日之罪也。”

  “良知如同镜之明性,虽被遮蔽,其明未尝不在。”

  “凡人之所以为凡人,非其良知有缺,乃是未能‘致’此良知,未能下‘刮磨’的工夫,除去遮蔽罢了。”

  “刮磨的工夫?即是‘致良知’?”

  顾守拙追问,说道:

  “此工夫,与程朱所言‘居敬穷理’、‘省察克治’有何异同?”

  “有其通处,皆是为学修养之工夫。”

  张衍志答道:

  “然侧重点或有不同。”

  程朱之‘穷理’,更多指向探究事物之分理,由外而内,积累既多,以求豁然贯通。”

  “而‘致良知’,是直指本心,唤醒那能知善知恶的良知本体,使其在事事物物上自然发用流行。”

  “譬如事父,非是先去穷究孝之理,而是直接依循良知所知之孝去行。”

  “在行孝的过程中,此孝之理自然明晰、充实。”

  “此乃由内而外,立其大本。”

  顾守拙听得目光炯炯,不断拈须沉思,时而插话追问细节。

  两人就“良知如何验证”、“如何应对良知可能被私欲伪装”、“‘致良知’与‘格物’如何结合”等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

  张衍志虽无法引用成熟的心学体系,但凭借对核心理念的理解和自身的思考,一一应对。

  虽偶有青涩之处,但,其大方向与根本原则,却让顾守拙有种拨云见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