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临产-《黑日魔尊》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艾文正沉陷于一个关于地球实验室与异界魔法符文交织的混乱梦境,忽然,一阵压抑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呻吟声,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的睡眠壁垒。

  他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急促地敲打起来。

  那不是做梦——呻吟声来自隔壁父母的房间,伴随着的,还有父亲里昂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以及木盆与地面摩擦的轻微声响。

  一种本能的预感攫住了他。母亲!

  他像一只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滑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轻轻拉开房门。客厅里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气氛。

  油灯已经被点亮,昏黄的光晕摇曳着,将父亲里昂高大的身影投在墙壁上,那影子显得异常忙碌。

  里昂正将一壶水架在壁炉的余烬上加热,他的动作依旧沉稳,但眉宇间锁着一道深深的沟壑,嘴角紧抿,那是艾文从未见过的、混合着紧张与焦虑的神情。

  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几叠干净的软布和一盆清水。

  “爸爸……”艾文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更藏着一份不易察觉的紧张,“妈妈她……”

  里昂闻声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小儿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胸腔里的不安强行压下,然后大步走过来,温热粗糙的大手用力按在艾文的头顶,声音刻意放得平稳,但语速却比平时快了几分:“别怕,艾文。

  妈妈没事,只是……你的弟弟或者妹妹,可能等不及要见我们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紧闭的卧室门,里面传来接生婆低低的安抚声和玛莎又一阵压抑的痛哼。

  里昂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继续对艾文说:“这是每个母亲都要经历的考验,是女神赋予的荣光与艰辛。你妈妈很勇敢。”他弯下腰,直视着艾文的眼睛,“现在,你乖乖待在客厅,不要进去添乱,好吗?爸爸需要确保热水和东西都准备好。”

  艾文看着父亲眼中那无法完全掩饰的担忧,懂事地点了点头。他没有坚持,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服从安排。

  里昂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又去忙碌了。

  艾文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蜷缩着坐在客厅壁炉旁的阴影里,小小的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隔绝了母亲的房门。

  精神力,在这种高度紧张和关切的状态下,不受控制地微微散开,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个房间。

  他不敢深入,怕干扰到什么,但那隐约传来的、混杂着剧烈痛苦、坚韧意志以及对新生命强烈期待的生命气息,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感知。

  在大脑一片混乱中,他心中想着:“这就是……生命的诞生吗?如此艰难,充满了不确定性和痛苦……比任何魔法实验都要复杂,比面对任何魔物都要让人无力……地球的科技可以缓解很多,但在这里……”他看着父亲忙碌而紧绷的背影,听着母亲压抑的声音,一种前所未有的焦灼感在他心中蔓延。

  “我能做些什么?我拥有四环法师的力量,可在这种自然的、伟大的力量面前,却感觉如此渺小……”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守护”二字,所承载的重量。

  ……

  时间在紧张的氛围中缓慢流逝。

  玛莎的痛苦呻吟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像一根无形的线,紧紧牵着客厅里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心。

  里昂不再来回走动,他只是沉默地站在产房门外,像一尊守护的石像,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

  艾文依旧蜷缩在阴影里,但他不再仅仅是等待。母亲每一次痛苦的喘息,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回想起之前为了缓解母亲孕吐而尝试过的【安抚光环】。那个法术模型很简陋,效果也微弱,但此刻,他强烈地想要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支持。

  他闭上眼睛,努力排除心中的杂念和焦躁,将全部精神集中起来。

  他不再拘泥于任何具体的、从罗兰导师那里学来的法术模型。此刻,他只想传递一份心意,一份陪伴。

  他引导着体内温和的、充满生机的魔力——主要融合了光元素的温暖与水元素的宁静特性,将它们从原本奔涌的河流,驯化成涓涓细流。

  这涓流不再带有任何攻击性或明确的治疗指向,它变得无比柔和,如同春日暖阳下的微风,如同静谧深夜里的月光。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股纯净的、带着安抚意味的魔力细流,导向那扇紧闭的房门,让它无声无息地渗透进去。

  这不是法术,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祈祷和精神上的拥抱。

  产房内。

  玛莎正被一阵剧烈的宫缩折磨得浑身被汗水浸透,意识在痛苦的浪潮中浮沉。

  就在她觉得几乎要被淹没时,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安心的暖流悄然包裹了她。

  那感觉非常微弱,却异常清晰,仿佛艾文那双小小的、温暖的手正轻柔地抚过她汗湿的额头,拭去她的疲惫与恐惧;又像是被浸泡在温度恰好的温泉里,紧绷的肌肉和神经都得到了一丝舒缓。

  在这份突如其来的安宁感中,她混乱的思绪找到了一个焦点,低声喃喃,几乎微不可闻:“艾文……”

  经验丰富的接生婆也察觉到了产妇的变化,她感觉玛莎似乎比预想的要更快的稳定下来,呼吸虽然急促,却不再那么慌乱,配合的指令也能更好地执行。

  她有些诧异,只以为是母亲自身的坚强。

  客厅里。

  艾文维持着这种魔力输出,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种精细到极致、且需要持续不断的精神力操控,远比释放一个强大的攻击法术更消耗心力。但他咬紧牙关,眼神坚定,没有丝毫放弃的打算。

  他的思考在专注中变得清晰:“我无法替您承受痛苦,妈妈。我无法用魔法加速这个过程……但至少,让我用我的方式,陪在您身边。让我的魔力,带去一份安宁,告诉您,我们都在,我们都爱您。守护,不只是在战场上击败敌人……更是此刻,在您最需要的时候,无声的陪伴与支持。”

  他的魔力,如同黑夜中一盏虽小却持续燃烧的灯,温暖而坚定地照耀着产房内正在为新生而奋战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