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新生!-《黑日魔尊》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正在被东方天际泛起的一丝鱼肚白悄然稀释。

  溪木镇沉浸在一片万籁俱寂之中,唯有偶尔从远处森林传来的几声早鸟啼鸣,划破黎明前的宁静。

  银匠里昂与裁缝玛莎的家,一座有着暖黄色木墙和爬满忍冬花藤篱笆的整洁小屋,静静矗立在镇子边缘,沐浴在将明未明的微光里。

  一道极其隐晦的乌光,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透空间,落在小屋门廊干燥的木质台阶上。

  乌光散去,显露出万魂幡的本体,那暗沉的幡面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

  它小心翼翼地操控着包裹婴儿的柔和光晕,如同对待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轻轻将其放置在台阶上,还细致地调整了一下襁褓的位置,使其倚靠在门框边,既显眼又不至于轻易滚落。

  婴儿——新生的林枭,在彻底的封印下沉睡着,呼吸微弱而均匀,小小的胸膛规律地起伏。

  他粉嫩的脸颊在清晨的凉意中透着淡淡的红晕,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神情安详得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寻常的睡眠。

  万魂幡那无形的“目光”凝视着婴儿,幡面无风自动,边缘极其轻微地颤抖着。

  它陪伴魔尊林枭征战万年,饮血噬魂,早已诞生出深厚的灵性。

  此刻,执行着主人自我封印前的最后命令,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在其灵性核心中流转。

  那是不舍,是对未知前途的忧虑,更是绝对服从下的坚定。它“知道”,这是主人寻求超脱的必经之路。

  它最后一次,将幡面的一角,如同轻柔的羽毛般,徐徐拂过婴儿细腻的脸颊。

  一道微不可察的乌光,带着它最后一丝活跃的灵性印记,如同归巢的萤火,悄然没入婴儿的眉心,留下一道转瞬即逝、肉眼难辨的淡痕。

  下一刻,万魂幡所有的灵光彻底内敛,幡面变得如同最普通的陈旧布帛,所有的波动归于死寂,完成了自我封印。

  它化作了一个纯粹的“印记”,一个深藏的守护者,等待着未来某个契机的唤醒。

  就在万魂幡彻底沉寂的瞬间,第一缕金色的阳光恰好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穿透稀薄的晨雾,精准地洒落在门廊台阶上,将婴儿和他身旁的空气都镀上了一层温暖而充满希望的光边。

  光尘在空气中舞动,仿佛在为这个新生命的降临无声地祝福。

  清冷的空气带着泥土和花草的清新气息,与小屋烟囱即将升起的炊烟味道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宁静的乡村晨景。

  ……

  “吱呀——”

  木门被从里面轻轻拉开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静谧。

  女主人玛莎,一位围着素色围裙、面容温婉的中年妇人,揉着惺忪的睡眼,准备像往常一样,先开门透透气,然后开始准备一天的忙碌。

  她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门廊,随即猛地定格在那团小小的、被阳光笼罩的襁褓上。

  “哦!女神在上!”玛莎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睛瞬间睁大,睡意全无。

  她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跃出来。是哪个粗心的母亲把孩子忘在这里了?还是……

  她不敢多想,连忙快步上前,动作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靠近那个婴儿。孩子看起来非常小,包裹在干净的襁褓里,睡得正香,小嘴偶尔咂摸一下,仿佛在做什么美梦。

  “里昂!里昂!快出来!”玛莎压低了声音,朝着屋内急切地呼唤,生怕惊扰了这看似脆弱的小生命。

  很快,银匠里昂披着外衣走了出来。他是个身材结实、手掌粗大却面容敦厚的男人,脸上还带着刚醒来的困惑。

  “怎么了,玛莎?一大早……”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也落在了门廊上的婴儿身上,表情瞬间凝固,变成了和妻子一样的震惊。

  “这……这是谁家的孩子?”里昂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他蹲下来,和妻子一起仔细端详。

  婴儿呼吸平稳,脸色红润,不像是被遗弃的病儿。

  他们轻轻打开襁褓一角检查,孩子四肢健全,皮肤光滑,健康得不可思议。身边没有任何信件、信物。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疑惑,以及……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不敢置信的惊喜。

  “女神……是女神听到了我们的祈祷吗?”玛莎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眶瞬间就红了。

  多年来渴望孩子而不得的辛酸,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与眼前这突如其来的“馈赠”交织在一起,让她情绪几乎失控。

  她伸出手,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婴儿的脸颊,那温热的触感让她如同触电般缩回,又忍不住再次抚摸。

  里昂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环顾四周,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不管是谁放在这里的,这孩子……我们不能不管。”他沉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男人特有的责任感。

  他看着妻子眼中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渴望与怜爱,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他握住玛莎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且在微微颤抖。

  “我们先抱他进去,外面凉。”里昂做出了决定,声音变得坚定而温柔。

  他小心翼翼地将婴儿从台阶上抱起来,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轻柔,仿佛捧着的是整个世界最珍贵的银器。

  婴儿在移动中微微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细弱的、如同小猫哼哼般的嘤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醒来。

  这一声细微的动静,彻底击碎了玛莎心中最后的犹豫。

  她连忙点头,帮着丈夫将孩子护在怀里,两人如同完成一件神圣的仪式般,小心翼翼地将这突如其来的“礼物”抱进了温暖的小屋。

  木门轻轻关上,将外界隔绝。

  屋内,炉火的余烬散发着最后的暖意,混合着皮革、金属和烤面包的淡淡气味,构成了一个安全而温馨的空间。

  被抱进温暖的屋内,安置在临时用柔软羊毛毯铺成的小窝里,婴儿林枭依旧沉浸在深沉的封印睡眠中。

  然而,他那被封印了力量和记忆,却保留了最本质资质的灵魂,以及那具历经无数血脉淬炼的肉身,并非完全死寂。

  在他的感知里,世界是模糊而原始的。没有清晰的视觉,只有明暗交替的光晕和晃动的色块。

  “怎么回事……身体……好沉重……意识也……”

  一种难以言喻的束缚感包裹着他,仿佛被困在无形的茧中。他努力想集中精神,却只换来一片混沌。

  “我这是……在哪里?为什么……动不了?感觉……好奇怪……”

  纷乱的念头如同水底的泡沫,偶尔浮起,又迅速破灭。

  他尝试“回忆”,脑海中却只有一片空白,唯有一种莫名的、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熟悉感”萦绕不去——一种似乎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混沌与黑暗的奇异感觉。

  “又……重生了?为什么我会想到‘又’这个词……”

  这个念头突兀地闪现,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笃定。仿佛在某个被遗忘的过去,他曾经历过类似的一切。

  他尽力地用残缺的感官去捕捉外界的信息。

  耳朵里是模糊的振动:一个女人轻柔的、带着激动颤音的哼唱,像温暖的流水拂过;一个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说话声,伴随着有节奏的、令人安心的“咚咚”声;还有远处传来的、模糊的鸡鸣狗吠。

  鼻子能分辨出不同的气味: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奶香,女人身上传来的、阳光晒过衣物的干净味道和一丝甜甜的蜂蜜气息,男人身上带着的、微弱的金属和烟火气。

  身体能感受到触感:柔软羊毛摩擦皮肤的舒适,被一双温暖而略带粗糙的手掌笨拙却小心地抱起时的支撑,以及一个轻柔的、带着怜爱气息的吻落在额头时的微压。

  这些感觉碎片,如同零星的火花,在他空茫的意识之海中偶尔亮起,构不成连贯的认知,却是在他与此界之间,搭建起的最初的、感性的桥梁。

  他正在无意识地吸收着关于这个新世界的一切基础信息——它的温度,它的声音,它的气味,以及最重要的,它所蕴含的、最初的情感联结:关爱。

  “温暖……安全……”这是他能形成的、最模糊的“概念”,源自那些轻柔的触摸和充满怜爱的气息。与他潜意识深处那片巨大的、关于冰冷、杀戮与孤独的空白形成了微妙的对比。

  ……

  尽管记忆被封印,但他强大的灵魂本质使得他的“学习”能力远超普通婴儿。

  在来到新家庭的几天里,林枭初步认识到了这个世界。

  那些声音的节奏和语调,正在被他无意识地区分和记忆;那些不同的气味,正在被他的感官默默归档。

  他的肉身更是展现出非凡的潜力。他几乎从不无故啼哭,只有在真正的生理需求时才会发出信号。

  他的目光在偶尔清醒的短暂时刻,显得异常清澈和专注,会追随着移动的光影或者玛莎晃动的手指,那眼神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丝绝非婴儿应有的、极淡的思索意味。

  他的身体也似乎比寻常婴儿要强壮一些,骨骼坚硬,握力惊人,玛莎有一次试图将手指塞进他掌心,被他无意识攥住时,竟感到微微生疼。

  银匠夫妇将这些异常归结为“女神的恩赐”,认为这个孩子天生就健康、聪慧、安静得令人省心。

  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看似普通婴儿的体内,沉睡着何等恐怖的力量与记忆,也不知道他那平静的外表下,一个来自异域的灵魂,正带着迷茫与一丝潜藏的、连自身都未察觉的坚韧,开始了他与此方世界真正意义上的、从零开始的因果编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