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明朝暗时闻夜临-《夜王与白姬之诗》

  梦坠-?-沉恶

  而在黑暗中漫行的这段时间,星棂音几乎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只能进行简单的思考,甚至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

  ……究竟过去了多久呢?

  她不知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她不知道。

  ……究竟还能做什么呢?

  她不知道。

  她只能尽力睁开双眼,在那片她感知中可能是黑暗的地方,挣扎着前行。

  而在徘徊了许久之后,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停了下来。

  她再一次费力的抬动眼皮,想看清周围,却发现自己的眼皮依然沉重,连睁开一条缝隙都做不到。

  她却丝毫没有慌张。

  在那似乎很长的一段时间中,她思考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

  她大致理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那场所谓的幻梦确实是自己的真实经历,而那所谓的书院,也只是粉饰了名为“美好”的囚笼罢了。

  这一次,她看的格外透彻,也用尽全力将那一段记忆深深的刻在脑海中。

  她不相信,自己还能再将这记忆忘记。

  而那令少女朝思暮想、深深刻于心中的名字,更是永远不可能会被忘记。

  她这么想着,也做好了接下来面对绝望的心理准备。

  说白了,就是个心魔。

  心魔再怎么整,也绝不可能伤到她的身体或是精神,只可能在情感上动手脚。

  然后,现实教会了这位可爱又呆萌的少女,永远不要过于相信自己。

  因为,那些她认为的已经深深铭刻于心中的东西,再一次逐渐淡去。

  在那危急的瞬间,自己心中,一道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出现。

  “阿音,不要呆在那了!你还有我,你还有希望!”

  是意颜!她还在!

  少女的惊喜掩盖了惊慌,她连忙感知自己的身体,发现右肩膀处的蝴蝶印记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

  “那……我的过去就拜托你喽,小颜。”

  少女抓紧机会,将自己已经在一点一点消散的记忆一股脑塞进了右臂上的印记中。

  随后,又是一阵强烈的眩晕感。

  这一次的痛苦来的更猛烈,星棂音发现自己的过去不是在被消解,而是在被剥离。

  就像在自己的身上撕去了一层皮一般。

  她眉头紧皱,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

  就在这一瞬间,她心中的痛苦已经超越了限制,撕开了嘴部的控制,从少女的口中倾泻而出。

  “不许你……对我的记忆下手……给我滚!”

  也许是少女的意志过于强大,那一刻,记忆的剥离已经出现了一瞬的停滞。

  她抓紧机会,将所有的记忆输送到了自己的友人手中。

  随后,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又一次醒来了。

  她看着自己又小又软的手,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中涌起一阵惆怅与空落。

  但这一次,可能是因为被强行剥掉的关系,少女并没有觉得非常难受。

  更多的,是对自己遗忘之物的好奇。

  在思考了一段时间之后,星棂音放弃了思考~

  女孩傻笑几声,决定先不去考虑这些事情。

  她现在更想开心的度过自己的童年。

  最近她老是会做一些很奇怪的梦。

  在梦中,她好像已经长大了,成为了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有着一头柔滑而长直的白发,整个人看上去兼具清冷与活泼。

  她身边则有一位面若冠玉,剑眉星目,眼中似有悲悯似有温柔,身材挺拔,举止优雅的完美少年。

  少年有着一头利落的黑发,双眼是深邃的黑色,为他增添了一抹神秘。

  两人游山玩水,共享喜悲,日子很是快活。

  虽然她偶尔会在脑海中听到一两句奇怪的女声,念叨着“残缺记忆受损而引起的认知强行补全”,但那又关她什么事呢?

  她只是一只香香软软可可爱爱的小女孩,不知道那些东西在说什么啦~

  女孩很自然的接受了自己目前记忆中的东西——那个在脑海里总是念叨自己的声音会将其称作设定。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呢?

  带着喜悦与纯真,小丫头从小摇床的被褥中探出头来,一眼就望到了一道白发背影。

  不知为何,看到这背影的瞬间,女孩的心本能的抽动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正常。

  在设定中,那似乎是自己的……母亲。

  母亲?

  女孩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

  这个词在设定中,已经是她耳熟能详的词语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真正将这个词语与眼前之人重合的瞬间,她心中会有一种陌生感与失落感。

  仿佛是……知道眼前事物为虚妄,却又想用尽全力去挽留一把。

  女孩摇了摇头,这种奇奇怪怪又莫名其妙的事情,当然不关我的事啦~

  毕竟,人家现在还只是一只可可爱爱嗷嗷待哺的小奶娃诶~

  现在,作为一名合格的小孩子,她只需要干一件事就够了。

  “麻麻~抱抱~”

  不知为何,星棂音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再一次感受母亲的怀抱。

  尽管印象中总感觉自己已经是很大的人,她是没忍住,说了这么一句有些肉麻的话。

  听到女孩这句话,那道背影明显怔了怔,缓缓转了过来。

  “你……”

  在女孩熟悉无比又莫名有一种朝思暮想之感的脸庞上,那一双美丽的翠绿色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她。

  可就在那一瞬间,星棂音愣住了,泪水如同决堤一般从双眼中流出。

  只因为,那双原本印象中只有温柔与坚强的翠绿眼眸中,此刻却充满了无尽的冷漠。

  “滚。”

  也就一个字,也只有这一个字。

  女子的声音如此冷淡,仿佛眼前的女孩与她毫无关系,不,甚至可能有仇。

  直到这个字真正吐露而出的瞬间,星棂音听到了清晰的碎裂声。

  那声音似乎是从心底发出,一直传到身体外面,让周围的环境都似乎产生了一丝裂痕。

  说完这句话之后,女子头也不回的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她的身影逐渐淡去,直至消失不见。

  星棂音慌了,她很想冲上去追问她的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在这种想法的支撑下,她似乎摆脱了一开始的认知,身形也稍微变大了一些。

  她从记忆中母亲亲手为她做的小摇床中挣脱而出。

  摇床侧倒在地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莫名其妙的变到了少女的体型。

  顾不上那么多,她顺着母亲离去的方向冲了出去,打开门一看,眼前的景象变得非常奇怪。

  本来明艳而晴朗的天空,却在此时充满了诡异的红色,紫色,绿色混杂的斑驳纹路,原本白色的柔软云彩,在此时扭曲的不像样子。

  再仔细一看,原本应该光亮无比的大日,此时被扭成了一个锥形,几乎无法发出任何一点光。

  那这些光又是从何而来?

  她环顾四周,却发现当她想考虑到这件事的同时,周围也在迅速变暗。

  星棂音再一次冷静下来。

  结合之前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心中的想法,她大概理解了这里的问题。

  虽然自己的记忆还没恢复,但……

  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会改变周围。

  可很快,她就没有办法再冷静的思考了。

  因为现在,在她的眼前,自己的母亲就这么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浑身散发出微光。

  仿佛……再吸引她过去一般。

  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少女心中突然一阵揪痛。

  她略微有些魂不守舍的走上前去,只看见之前还健康无比的母亲,此时身形枯瘦,双眼无神,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她见到眼前的少女,用尽全身力量,伸出自己的右手——那是一只早已瘦的只剩骨头的手,仿佛示意少女走过去。

  星棂音连忙小跑过去,将脸贴在女子的手旁边。

  “妈妈……”

  她刚想说什么,眼中的泪还没流出,却见那只手对着自己的脸,重重挥出。

  也许是因为本就没有什么力气,那只手打在脸上,并不疼。

  但那骨节硌在脸上的感觉分外深刻。

  而更深刻的,则是打在心上的痛。

  “滚!”

  女子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原本死寂的眼中透露出一种疯狂。

  “我为什么要生下你?你害得我家破人亡,被逼的不成人样!现在还敢来靠近我,给我滚呐!”

  说完这句话后,女子像是失去了浑身的气力一般,手无力的垂下,身体微微抽搐,失去生机。

  少女就这么看着她的躯体发呆,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流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被模糊的记忆当中,这件事似乎是真的。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假的……假的……相信母亲……”

  不知来自何人的声音给少女提供了一丝慰藉。

  她抹抹眼泪,坚定的站起身来。

  不论那声音是谁,都确确实实的为她提供了一个逃避的理由。

  “不,不是逃避……”

  那道声音仿佛能洞见她心中所想一般,又竭尽全力,给出了这么一句话。

  “直面黑暗……”

  嗯……

  星棂音在心中默默点头,一步又一步的向前走去。

  每走到一处微光旁边,她的心就会重重的颤一下。

  先是见到惨死的父亲。

  他浑身是伤,皮肉外翻,露出狰狞的血肉,身体也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他带着猩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少女。

  “为什么……我要为了你去送死?”

  少女看到这一幕,心中有些崩溃。

  但很快,一道模糊的记忆注入少女的心中。

  她想起父亲看向她时温柔的眼眸,抽了抽鼻子,坚定的抬起头来。

  她抱住父亲,任由血液溅到她身上的白裳上。

  “不……我们是一家人……你一直深爱着我……我还帮你报了仇。”

  她说着说着,就出现了记忆中没有出现的事情,仿佛是本能而为。

  而在这句话之后,父亲眼中的怨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和释然。

  “是啊……我永远为你骄傲。”

  一段熟悉的记忆回到了心中。

  她继续向前走去。

  她再一次遇到了母亲,以相同的方式让母亲回到了她记忆中的正轨。

  后来,她又遇到了许多许多微光。

  在那微光中,有自己的同学,有自己曾经的老师,也有碧露安、龙叶宁、林姜芊、影怜幽……

  不论这些人是好是坏,曾经对她做过什么样的事情,曾经给过她什么样的影响,她都一一将这些人在记忆中复位,依靠自己的认知将他们修改回了正常状态。

  而最后那一道光,便是自己心中那个最重要的人。

  夜桑海。

  他此时正背对着少女,那熟悉的挺拔的身形令少女鼻头一酸。

  她很想这么冲上去,亲昵的抱住他的身体,肆意的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向他透露着自己遭受的苦难。

  听到少女的声音,夜桑海转过身来,眼中带着柔情。

  星棂音见状,立刻扑了上去。

  “夜哥哥,我好想你……”

  “真的吗,星棂音?”

  少年依然带着那熟悉的笑容。

  梦结-?-夜临

  “快离开!危险!”

  那道不知自何处而来的声音再次出现,用最尖锐的声音警告着自己。

  星棂音皱了皱眉。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眼前的少年呼出了她的本名——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她皱了皱眉,不着痕迹的将少年推开,并迅速与他拉开距离。

  见到自己似乎暴露,夜桑海(?)也不再伪装,露出了阴狠而又毒辣的笑容。

  “你好,我的仇人。”

  见少女不愿说话,它顶着夜桑海的脸,继续喋喋不休。

  “我终将是要替代你的,这一切只可能属于我,你既然不愿待在我给你的温柔空壳中,就在这里接受自己的痛苦死亡吧。”

  星棂音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办法对眼前的人下手。

  只要自己有任何攻击他的想法,心脏都会莫名抽痛,然后不得不停下来。

  “认知……修改……带他……”

  那道声音还在疯狂提醒自己。

  心魔看向少女——准确来说,是看上你肩膀那的印记。

  “小虫子混进来了呀……”

  他弹指一挥,少女顿时感觉自己心中一道重要的连接断开。

  她愕然转头望去,只见意颜凄惨的倒在地上,像一只即将消逝的残蝶。

  “抱歉了……我们……梦外见……”

  她大口喘着粗气,眼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有的只是对少女完全的信任。

  “认知……修改……带他……”

  直到不断消失前,她还在重复这一句。

  少女眼角含泪,仔细咀嚼这句话的意思,只希望自己能赶紧摆脱这痛苦的梦境。

  再一次看向眼前的少年,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遗漏了一件重要的事。

  为什么……自己现在的记忆中,从未遇见少年呢?

  恰于此时,意颜残躯上泛起的光点,一点一点灌到她的身体中。

  心魔有些慌了,冲上来想要将少女杀死。

  可就在这一瞬间,心魔仿佛被什么囚禁中,无法动弹。

  周围的环境也变得更黑了,原先的所有微光都消失不见。

  “原来是这样吗……修改我的认知,我认知中的夜哥哥出现在这里……”

  少女喃喃自语,刚才自己完整的记忆在脑中出现了一瞬间,她成功抓住这个机会,捕捉了有关少年的记忆。

  下一刻,少年的身影缓缓出现。

  他伸手一捏,心魔顿时破碎。

  “我来了。”

  这一次,是那熟悉的心安的感觉。

  少女趴在少年身上,哭的稀里哗啦的。

  “没关系的。这一次,你做到了。”

  夜桑海轻柔的抚摸着少女的小脑袋,眼中满是柔情。

  “我并不是你想出来的哦,丫头。”

  少女微微抬起头来,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我其实一直在你的梦中寻找你,只要我找到你,就可以将这一切结束。”

  “而你,成功的告诉了我你的位置,依靠你的记忆和认知。”

  星棂音心中升起一股自豪感,又开心的在少年的胸膛上蹭了蹭。

  夜桑海宠溺的笑了笑,原地躺下,让少女躺在自己的怀中。

  “我们回去吧。”

  嗯……

  少女点了点头,眼中满是骄傲与幸福。

  “祝好梦……”

  少年的话语逐渐消散,那种躺在怀中的感觉则越来越真实,真实到逐渐与现实重合。

  星棂音在少年的怀中醒来,睁开双眼的瞬间,便看到了少年的笑颜,然后会心一笑。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两人同时说话,又相视一笑。

  终于,这场梦结束了。

  从今往后,灭世因子再也不会为少女带来心魔了,这一次清除的非常彻底。

  意颜从少女肩膀上的印记中飞出来,在两人身边盘绕一圈,咿咿呀呀的笑着。

  但这一次,她的声音直接在少女脑海中响起了。

  “好梦……阿音,欢迎回来。”

  看来,经历这一次,意颜在少女的梦中,也收获了和少女更高的同步。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现在很幸福,这就够了。

  少女依偎在少年的怀中,脸上满是笑意。

  虽然那些经历都是假的,但还是会让她感到心动。

  况且……在那鬼梦中也不知道度过了多久,现在……我可是严重缺失夜哥哥成分哦~

  两人如此相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