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莫名其妙-《在大唐苟活》

  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窗外天光微亮,生物钟才将他唤醒。

  脑袋还有些发懵,身体却像是被拆卸重组过,透着一种昏睡后的酥软与乏力。他挣扎着爬起身,套上便于活动的旧衣裳,来到院中。

  冬日清晨的空气带着凛冽的寒意,吸入肺腑,精神为之一振。他拉开架势,开始演练那套自创的、不伦不类的体操。

  动作谈不上美观,甚至有些笨拙,但一套下来,浑身关节噼啪作响,气血活络开,额角竟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身体由内而外散发出热气。

  文安停下动作,微微喘息着。

  这具身体在将近一年的伙食改善和这断断续续的锻炼中,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如今他的身高已蹿至五尺半(注:唐尺约30厘米,五尺半约1.65米),在这个时代算是挺拔了,身形也不再是初来时的瘦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肌肉,总算有了些“堂堂七尺男儿”的模样。

  当然,在尉迟恭那等杀才眼中,估计依旧属于“风吹就倒”的弱鸡范畴。

  张婶早已备好了朝食——热腾腾的粟米粥,新蒸的杂面饼,还有一小碟切得细细的酱菜。

  文安默默吃着,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暖意和能量。休息了一阵,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他便吩咐王禄备马。

  今日要去尉迟恭府上赴宴,少不得又是一场“酒精考验”。

  好在如今这具身体的耐受度似乎提升了不少,加上这个时代的酒普遍度数不高,倒也不至于像最初那般狼狈。

  那匹御赐的骏马被王禄牵了出来,养得膘肥体壮,毛色油亮。文安翻身上马,动作比之从前熟练了许多。

  他轻轻一夹马腹,马儿便不疾不徐地小跑起来,马蹄敲击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声响,在清晨尚且清冷的街道上回荡。

  本来文安坐马车便够了,只是被尉迟恭逮着说教了几次,说什么男儿大丈夫,就该骑马,坐车那是娘们儿才干的,说得多了,犹如魔音贯耳,文安只得慢慢骑马了。

  一开始还不习惯,两胯都磨出血来了,适应了好久才慢慢好转,到如今,就算是策马驰骋也能坚持不短的时间。

  不过今天,王禄还是赶着自家的那辆简陋的马车,在后面跟着——等下回来,文安估计还是要坐的。

  寒风拂面,带着昨夜各种混合气味,仿佛还夹杂着元日喧嚣的余韵。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还未开门,只有零星几个路人缩着脖子匆匆赶路。

  偶尔有运送货物的牛车慢悠悠经过,车轴发出吱呀的呻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热闹过后的冷清,与昨晚那人声鼎沸、灯火如昼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文安骑在马上,目光掠过那些紧闭的坊门和高耸的坊墙,心思有些飘忽。这大唐长安,对他而言,依旧是一座巨大而陌生的迷宫。

  行不多时,刚拐过一条街道,迎面也来了一行人。

  文安抬眼看去,不由得微微一怔。

  为首骑在马上那人,一身月白色的圆领袍衫,外罩银鼠皮坎肩,面容俊雅,气质温润,不是昨晚与他比试诗词的崔嘉又是谁?

  他身后还跟着一辆青幔小车,由两匹健骡拉着,车帘低垂,看不出里面情形,想必是去走亲访友。

  文安对这位崔嘉印象颇佳,虽出身世家,但言谈举止,颇有风度,与崔明轩那等货色截然不同,就是脂粉气重了些。

  既然相遇,文安便轻提缰绳,打马上前,在相距数步远处勒住马,拱手为礼,语气还算客气:“崔公子,有礼了。”

  然而,崔嘉的反应却让文安愣住了。

  只见崔嘉闻声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对待陌生人的疏离与礼貌,眼神里是一片纯粹的茫然。

  他上下打量了文安一眼,也拱了拱手,语气平和却带着明显的客套:“这位兄台有礼,不知……有何见教?”

  文安脸上的那副客套笑容瞬间僵住。

  认不出我了?

  昨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比试过,词都让你甘拜下风了,这才过了一夜,就忘得一干二净?

  这演技是不是也太浮夸了点?还是说,世家子弟的“风度”就是这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转头就能装作不认识?

  一股被愚弄的感觉涌上文安心头,让他对崔嘉的感观瞬间下降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吃了苍蝇般的腻歪。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淡了下去,带着几分自嘲:“无事,在下认错人了。打扰。”说完,也不等崔嘉回应,一拨马头,便欲离开。

  错身而过时,一阵极清淡、极幽远的香气,若有若无地从那辆青幔小车中飘出,钻入文安的鼻腔。

  不似寻常脂粉的甜腻,倒像是某种冷冽的梅花混合着书卷墨香的气息,竟与昨晚闻到的香气差不多。

  文安回头看了崔嘉一眼,又飞快瞥了一眼马车,心头微动,涌起一股怪异之感,暗自猜测,这马车里坐的,恐怕是位女眷。莫非这崔嘉是陪着家中姐妹出门?

  他催马前行了一段距离,又没忍住,回头瞥了一眼。

  只见那崔嘉已回到了马车旁,正微微俯身,隔着车窗与里面的人低声交谈着什么,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无奈?

  文安摇了摇头,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怪异感,不再多想,一抖缰绳,加快了速度。

  这世家的人,心思都深得很,还莫名其妙得很。

  ……

  另一边,崔嘉——或者说,此刻骑在马上的这位真崔嘉,看着文安远去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对着车窗内低声道:“小妹,你可是害苦为兄了。”

  车帘微微掀起一角,露出一张宜嗔宜喜、眉目如画的少女脸庞,样貌与骑在马上的人有七八分相似,却是昨晚女扮男装、与文安比试的崔家小姐,崔佳。

  她此刻已换回女儿装束,云鬓微松,更添几分娇媚。

  “兄长何出此言?”崔佳眨了眨眼,眼中带着一丝狡黠。

  “方才那人是谁?”

  崔嘉无奈道,“他方才主动与我见礼,语气又颇为相熟的样子,我却一副全然不识的模样,怕是已将人家得罪了。看他最后那神色,定是以为我是目中无人、虚伪做派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