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欺君,乃是诛九族的大罪。-《郡主今天保住小命了么?》

  严初屏息凝神,跟在李公公身后。

  一路穿过馥郁芬芳的御花园、巍峨耸立的朱红廊柱、铺着平整青石的长长宫道。

  以及那层层叠叠、象征着权力巅峰的汉白玉石阶。

  她始终低垂着头,目光只敢落在自己鞋尖前三寸的地面。

  心里默默数着走过的步子,不敢有半分左顾右盼。

  在这九重宫阙之内,规矩大于天,多看多错,不如不看。

  终于,两人在一处庄严肃穆的殿阁前停下,匾额上“御书房”三个鎏金大字苍劲有力。

  “陛下,元安郡主已带到。”

  李公公垂手立在紧闭的殿门外,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清晰地传入内间。

  “进来。”

  里间传出一声低沉而雄浑的嗓音,属于帝王的威压即便隔着一道门也清晰可辨,听得严初头皮微微发麻。

  即便不是第一次面圣,这股压迫感依旧让她心生敬畏。

  李公公闻声,微微侧身,让出一条通路,对严初低声道:

  “元安郡主,请吧。”

  严初低下头,暗暗深吸一口气,仿佛是赴死般心一横,迈步跨过了那高高的门槛。

  随后,身后的房门被轻而稳地合上。

  她用余光飞快瞥见皇上正端坐于宽大的书案之后,执笔批阅着奏章。

  忙缓步上前,依足规矩跪下,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臣女严初,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并未立刻出声,依旧专注于手中的朱笔,仿佛没听见一般。

  就这么不疾不徐地……将她晾在了一旁。

  好的,这点考验她还是能接受的。

  拜见帝王嘛,多跪一会儿也是理所应当的。

  严初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跪在冰冷的地砖上,甚至在心底自顾自地安慰起自己。

  幸而方才殿下渡给她的内力似乎还有余效,膝盖并未传来预想中的酸痛不适,让她得以维持着还算从容的姿态。

  忽然,只听得一声轻响,是狼毫笔被搁置在笔架上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龙椅被挪动的细微声响。

  最后,一双绣着精致龙纹的玄色靴子,停在了她低垂的视线所及之处。

  “朕交予你的任务,完成得如何了?”

  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

  严初稳了稳心神,恭敬回道:

  “回陛下,这七日以来,轩王殿下谨守本分,并无任何与朝中重臣逾矩的往来。”

  “即便有所接触,也皆是为商讨民生政纪等公务要事。”

  “轩王殿下心系天下苍生,所思所为皆出于公心,绝无半分私念。”

  她欺君了!

  她死定了!

  这番说辞是她早在心中反复斟酌了无数遍的。

  她所察觉到的那些蛛丝马迹、那些暗流涌动,此刻一件都不能透露。

  即便只吐露半分,殿下就彻底完了。

  所以死也不能说!

  皇上似乎早已料到会得到这般回答,并未急于治罪,只是语气平淡地开口:

  “严初,你似乎……很不怕死。”

  陛下您在说什么呢!

  她哪一点表现出不怕死了?

  她怕得要命好吗!

  “陛下,”严初抬起头,神情格外认真地答道。

  “臣女怕死的。”

  字字句句,情真意切,恨不得把“我怕死”三个字刻在脸上。

  “怕死还敢如此顶撞淑妃?朕看你的胆子,大得很。”

  皇上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平静无波,却偏偏让人感觉脑瓜子像是别在裤腰带上,随时可能不保。

  严初也只能实话实说,发生在宫闱之内的事她也扯不了谎,

  “回陛下,是臣女莽撞无知。只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是臣女的父亲一直以来让臣女切身体会到的、为人父母应有的爱。”

  “正因如此,当臣女亲眼见到淑妃娘娘那般……伤害殿下时,才会一时冲动,如此不知死活地开口了。”

  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也不知陛下听进去了几分。

  皇上望向她抬起脸时眼底那抹不似作伪的真诚,并未立刻表态。

  面色依旧威严沉肃,声音沉缓却重若千钧:

  “那你可知……欺君,乃是诛九族的大罪。”

  严初慌忙又伏下身去,额头几乎抵着冰凉的地砖,声音因过于贴近地面而显得有些发闷:

  “臣女惶恐……臣女万万不敢。”

  “朕看你,敢得很。”

  皇上垂眸看着身前这个因他一句话而吓得微微发抖的身影,语气听不出喜怒。

  “你当真以为,你不说朕就不知道朕这个儿子有何异动?”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朕身边的人,难道还查不出这些?”

  说到这个,严初可就无语了。

  陛下您都查得出还派她去干啥,耍她玩儿呗。

  是是是,老百姓就是你们皇家的玩具呗。

  不爽但怂。

  “还请陛下明示……”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身子伏得更低。

  “还不肯说实话?”

  皇上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锐利,仿佛能轻易看透她心底最深的隐瞒。

  “究竟……查出了多少?”

  此时此刻若说了实话,才是真的与自寻死路毫无分别。

  她几乎将额头贴在了冰凉的金砖上,回答得却异常笃定:

  “回陛下,臣女所见所察……确实仅止于此。”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偌大的御书房内迅速蔓延。

  就在严初几乎要被这沉重的压力击垮时,皇上终于再次开口。

  语气竟似缓和了些许,却反而更令人捉摸不透:

  “安阳侯……确实将你教得很好。”

  这话听起来像是赞许,可在这压抑的御书房内,却更像是一句莫测高深的评判。

  “起来吧。”

  严初愣了一下,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直到皇上略带不耐地“嗯?”了一声,她才慌忙谢恩起身,垂首立在一旁,不敢抬头。

  这皇帝老儿到底啥意思嘛,她搞不懂呀!

  皇上又慢慢踱回书案前,垂眸望着面前摊开的一封奏折。

  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沉思良久。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

  严初只觉得这沉默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久到她几乎要怀疑。

  陛下是不是已经忘了,这屋里还站着个大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