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你不用为我做到如此。-《郡主今天保住小命了么?》

  一行人总算赶在天色彻底擦黑前,寻到了一家尚且亮着灯的客栈落脚。

  那店小二原本堆着笑迎上来,一眼瞥见裴衍幸衣袍上斑驳暗沉的血迹,脸色霎时一白。

  脚步就有些踌躇不前,支支吾吾地不敢引他们入内。

  裴衍铮眉头一拧,眼风如刀般扫过去。

  虽未言语,那股沙场上淬炼出的煞气已骇得店小二一个激灵。

  立刻噤了声,老老实实地弓着腰,将这一行看着就非富即贵、更兼煞气腾腾的客人引上了二楼的厢房。

  严初心有余悸,盘算着还是和小望舒挤一间房稳妥。

  让她一个人睡?

  那是万万不敢的!

  那些黑衣人明显是冲着她的小命来的。

  万一月黑风高,哪个杀手摸进她房里,给她来个无声无息的“抹脖子套餐”,她找谁说理去?

  还是跟小望舒待在一起安心些。

  说起来,小望舒这些日子苦练鞭法,倒是颇见成效,虎虎生风的。

  前两日还能跟云大侠过上几招,打得有来有回呢!

  当然,云大侠肯定是放了一个太平洋的水。

  这么一想,眼见小望舒推开一间厢房的门,她便也自然而然地、像条小尾巴似的要跟着钻进去。

  谁知脚步还没迈过门槛,后衣领便是一紧。

  整个人像只被扼住命运后脖颈的猫儿,被裴衍幸从后面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

  不由分说地调转方向,一路拎着穿过了走廊,径直带进了他那间更为宽敞的上房。

  “哎哎哎——殿下!”

  严初徒劳地扑腾了两下,已被他拎进房内。

  裴衍幸反手“哐当”一声关紧了房门,将她放在屋子中央,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还有点懵的小脸上,

  “你觉得,”

  他微微俯身,视线与她齐平,声音低沉而危险,

  “眼下,是我能护你周全,还是那个头还没你高的侍女,更能保你性命?”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但她实在不愿见殿下因护着她而受伤还要跟她挤同一间屋子了。

  今日若非她,以殿下的身手,怎会如此被动,以至于伤得这般重?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方才遇袭时,殿下将她牢牢护在身后、独自面对漫天刀光的模样。

  那种为了一个人,仿佛可以豁出性命去的姿态,带着一种令人心悸又忍不住沉溺的震撼。

  裴衍幸见她站在原地,小脸上神色变幻,最终归于一种认命般的乖巧。

  知道这小家伙是被说服了,紧绷的心弦这才微微一松。

  失血过多加上一整日的奔波劳顿,疲倦感如潮水般阵阵袭来。

  他走到桌边坐下,微微合眼,借以缓释那阵阵眩晕。

  严初杵在屋子中央,寻思着自己该干点什么报答救命之恩。

  目光一转,便落在了殿下那身衣裳上。

  衣袍被暗红的血迹浸染得斑驳,肩臂处的破损更是触目惊心。

  给殿下换身干净衣服?

  再打点水帮他擦洗一下?

  府医的叮嘱言犹在耳:殿下左臂不可用力,伤口绝不能沾水。

  这般情形下,身边势必需要有人照料。

  眼下,这房间里除了她,还能有谁?

  这份重任,舍她其谁!

  更何况,他是为她受的伤,于情于理,她都责无旁贷!

  这么一想,一股混合着愧疚、感激与某种莫名决心的情绪涌上心头,严初顿时觉得重任在肩。

  交给她了!

  必须给殿下安排得明明白白、舒舒服服的!

  殿下!您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话音还在梁间绕着呢,那道娇小身影已经像阵风似的卷出了房门。

  严初噔噔噔冲下楼,找到店小二连说带比划,硬是催着对方赶紧烧了几大桶热水。

  眼看店小二提着水桶走得慢,她索性自己也拎起一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那木桶对她而言显然有些吃力,纤细的手指绷得发白,身子歪歪斜斜的,水花在桶沿不住晃荡。

  待她气喘吁吁地返回房间时,裴衍幸刚巧从失血带来的晕眩中缓过神。

  他一抬眼,就看见那个说要马上回来的小家伙,正吭哧吭哧地拎着个快有她半人高的木桶跨过门槛。

  温热的水汽氤氲了她泛红的小脸,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写满了看我多能干的雀跃。

  店小二将两桶热水妥帖地放在屋内角落,便极有眼色地躬身退下。

  轻轻掩上房门,只在门外留下一句:

  “贵人若有需要,再随时唤小的。”

  屋内霎时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及那两桶蒸腾着袅袅白雾的热水。

  “这是……”

  裴衍幸看着那两桶水,心头隐约浮起一个猜测,却又不敢确信。

  他刚想站起身,去接过严初手中那明显对她而言过于沉重的木桶。

  却被一只温热的小手不由分说地按回了凳子上。

  “殿下别动!”

  严初语气坚决,满是照顾欲。

  她利落地将干净的棉巾浸入热水中,仔细浸透、拧干。

  然后拿着温热的棉巾站定在裴衍幸面前,语气坦然,目光清澈:

  “殿下,您得先把衣裳脱了。我帮您把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再换件干净的里衣。”

  说得那般自然,仿佛在讨论今日的天气。

  “初初……”

  裴衍幸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几分。

  他看着眼前一脸认真、毫无杂念的少女,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流与悸动交织。

  这是男女大防,他珍视她,不舍得她为了照顾自己而做这些……

  见殿下只是看着自己,并未动作,严初的小脑瓜立刻飞速运转起来:

  啊!肯定是殿下只剩一只手不方便,自己脱衣服太难了!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这么一想,她立刻觉得自己的行动无比合理且必要。

  行动派的小郡主说干就干,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指尖径直朝着殿下腰间的玉带扣探去——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凉玉扣的一刹那,一只温热的大手更快地覆了上来,精准地包裹住了她“不安分”的小手。

  裴衍幸的手心带着灼人的温度,力道温和却不容挣脱。

  “初初,”

  他凝视着她,眸色深黯,里面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声音里带着一丝克制的哑意,

  “……我可以自己来。你不用为我做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