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望大家,所愿必得。-《郡主今天保住小命了么?》

  一踏出偏殿那幽暗的侧门,严初便看见裴衍幸正一动不动地守在门口,挺拔的身影在廊下投出一道沉静的影子。

  见她出来,他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一声低语逸出唇畔:

  “出来了……”

  那语气复杂难辨,像是疑问,又像是悬了许久的心终于得以落地的自我安慰。

  就在这四目相对的瞬间,严初突然无法控制地,鼻尖一酸,眼尾迅速涌上阵阵滚烫的热意。

  心脏像是被无数细密的针尖同时刺中,泛起绵密而尖锐的疼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她抬眸,清晰地望进他近在咫尺的眼底。

  那深邃的眸中,以及他紧蹙的眉宇、微抿的薄唇,乃至他整个挺拔却略显僵硬的身躯,

  都写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焦灼、深切的担忧、浓重的不舍,

  以及……一种她此刻才隐约读懂的、深藏的害怕。

  他一直……都是这样看着她的吗?

  所以,高僧说的“永远是你”,是真的吗?

  殿下一直以来,爱的都是这个占据了“初初”身份的她吗?

  可是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

  不记得他们之间曾有过怎样的过往,

  不记得自己在他心中究竟占据着何等重要的位置,

  不记得……自己是否也曾同样深刻地爱过他……

  这巨大的空白与汹涌而来的情感形成了残酷的拉扯,让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

  毫无征兆地,一滴接一滴,砸在衣襟上,也砸在裴衍幸的心上。

  “怎么了?怎么哭了,初初……”

  裴衍幸一见眼前的人儿哭得眼眶通红,鼻尖也泛着红。

  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瞬间将他击的崩溃,手足无措。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替她拭去眼泪。

  可指尖却颤抖得厉害,甚至连发出的声音都带着明显的哽咽。

  他自己眼中,也因她汹涌的泪水而迅速氤氲起一片湿意。

  “别哭了,别哭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他看得心都要碎了,失去了所有运筹帷幄的冷静。

  只能凭借本能,毫无章法地、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哄着。

  “殿下……我想不起来,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严初仰着满是泪痕的小脸,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

  话语破碎不堪,只能无助地表达着内心的茫然与痛苦。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站立不住。

  只能凭借本能,用尽力气紧紧抓住裴衍幸的衣袖,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裴衍幸听到这句带着绝望的哭诉,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随即涌上的是巨大的、几乎让他窒息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初初……她知道了?

  她知道了他一直以来面对的、深爱的,从头至尾都是她?

  他不敢相信这个猜测,心底却又疯狂地涌起一股想要确认的渴望。

  让他忍不住颤声追问,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无法掩饰的期盼:

  “初初,你……知道了,对不对?”

  可就连这追问,都显得如此欲盖弥彰,如此胆怯。

  他甚至不敢完整地问出那句——“你知道我一直知道你不是原来的初初,对吗?”

  他不敢赌。

  他永远记得,最后一次与“她”相见时,她曾郑重地告诫过他:

  绝不能向任何人,尤其是向“她自己”,点破这具躯壳里已然换了一个灵魂的真相。

  否则……她便会如同朝露般,再次从他眼前彻底消失。

  他如何敢用她的存在去赌一个答案?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风险,他也承担不起再次失去她的后果。

  终于,严初再也支撑不住,哭着扑进了裴衍幸的怀中。

  仿佛要将那凭空升起、如此空泛却又如此深刻的疼痛,全部通过这汹涌的泪水发泄出来。

  哭声一声盖过一声,充满了委屈与迷茫,哭得那样可怜。

  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凌迟着裴衍幸的心脏,哭得他心都要碎了。

  裴衍幸只能收拢双臂,更紧地将怀中颤抖的人儿拥入怀中,用尽全身的力气。

  任由她滚烫的泪水濡湿自己的衣襟,

  任由那悲恸的哭声在这空无一人的偏殿外回荡,

  也任由自己眼中压抑许久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她柔软的发间。

  他在心里无声地祈求: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哭出来,然后,就不要再伤心了。

  就算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就算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往都需要从头再来……都没关系。

  无论她是谁,又来自何方;

  无论她记得与否,还要等多久……

  他始终爱她。

  许久,严初才抽抽搭搭地缓过神来,殿下胸前的衣襟早已被她哭湿了一大片,凉意透过布料传来;

  而她自己的后颈处,也清晰地感受到一片濡湿——那是殿下方才落下的泪。

  她吸了吸通红的鼻子,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点小小的抽噎。

  仰起脸看他,带着点不解:

  “殿下,你……你哭什么呀?”

  “看见初初哭,我便忍不住。”

  裴衍幸低声回应,他的眼眶也依旧微微泛着红,平日里冷峻的线条此刻全然被温柔与心疼覆盖。

  两人此刻都是鼻尖泛红、眼眶湿润的模样,看上去倒是般配得紧,也可怜得紧。

  “殿下还挺爱哭。”

  严初小声嘟囔。

  细想起来,这好像已经是她第二次看见殿下落泪了,虽然两次似乎……都算是她惹的。。

  “好,”

  裴衍幸没有丝毫辩解,只是用指腹极轻地拭去她颊边残留的泪痕,掌心依旧温柔地抚着她的发顶,

  “初初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欣然接受了这项并“不属实”的指控。

  另一边,裴衍铮几人早已将整座古寺里里外外逛了个遍。

  冬日的白日本就短暂,日头走得极快。

  待他们绕回神树附近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墨蓝色的天幕上缀着几颗疏星。

  也正在此时,严初和裴衍幸一前一后从偏殿的阴影中走出。

  两人都已收拾好情绪,面上恢复了平静,不再眼眶红红。

  唯有眸色被泪水洗涤过,在渐浓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亮澄澈。

  几人汇合,不再多言,默契地踏着清冷的月色,缓缓走出了这座给予他们太多震撼与心事的古寺。

  寺内重新归于寂静。

  唯有那系在古树最高处的两块木牌,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

  木质边缘偶尔相触,发出细微的声响,系着的红丝带在风中悄然缠绕在一起,难分彼此。

  月光依稀勾勒出木牌上墨迹清晰的祈愿:

  ——望大家,所愿必得。

  ——望初初,所愿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