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十二点的跳房子-《民间鬼故事合集一千多篇》

  九月末的夜把嘉和小区泡在浓得化不开的墨里,只有三号楼后那片空地透着点诡异的亮,不是路灯的光,是月光落在水泥地上,反出一层冷得发僵的白,像谁在地上铺了张浸了水的宣纸。小宇蹲在空地边缘的老梧桐树下,后背紧紧贴着粗糙的树皮,树身上裂开的纹路硌得他肩胛骨生疼,却比不过心脏在胸腔里撞得发慌。

  他已经在这里蹲了整整四十分钟。

  裤兜里的电子表屏幕亮了又暗,绿色的数字在黑暗里跳得刺眼:11:59。风从小区围墙外钻进来,裹着隔壁工地没散尽的水泥灰味,还有股若有若无的、像放了霉的粉笔末味,顺着他的鼻腔往肺里钻。小宇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去年夏天那股消毒水混着血腥的味道突然从记忆里翻涌上来,呛得他喉咙发紧。

  这是他第七次偷跑出来。

  第一次撞见那粉笔印是两周前的午夜。那天他和爸妈吵了架,躲在阳台抽烟,余光瞥见楼下空地里突然冒出圈白印,不是小区里孩子白天画的那种歪歪扭扭的彩色格子,是纯纯粹粹的白,像用刚从石灰池里捞出来的粉笔头画的,六格跳房子规规矩矩排在空地中央,连顶端那半弧形“天堂格”的弧度都画得格外规整。他以为是眼花,揉了揉眼睛再看,那白印却像活过来似的,正从第三格往左右漫延,边框越来越清晰,连格子里该有的“单”“双”字样都隐隐约约显了形。

  从那天起,他就像被勾了魂。每天午夜准时从阳台翻下来,踩着水管溜到空地边缘,躲在梧桐树下看那粉笔印凭空出现。第二次看见时,他听见了童谣,不是小区里孩子唱的版本,是细飘飘的、像被掐着嗓子的声音,裹在风里绕着空地转:“一格单,两格双,三格踩过别回头,四格有双小鞋响。”那声音太近了,近得像有人趴在他耳边唱,他猛地抬头,只看见梧桐树枝桠在月光里晃,树影投在地上,像张抓人的网。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他一次比一次凑得近,直到昨晚,他敢走到离跳房子只有三步远的地方。那粉笔印摸起来是凉的,比冰镇汽水还凉,指尖碰上去没有半点粉笔灰,倒像是水泥地自己长出来的白纹。而那童谣,也一次比一次清楚,清楚得能听见声音里裹着的潮气,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棉花。

  今晚的风有点不一样。

  风里除了水泥灰和粉笔末味,还掺了点草莓味,不是新鲜草莓的甜,是放干了的草莓橡皮味。小宇的后背突然冒起一层冷汗,去年夏天的画面又砸了过来:萌萌蹲在空地上,手里攥着支粉色的草莓橡皮,另一只手捏着白粉笔,正一笔一划地画跳房子。阳光晒在她的粉色帆布鞋上,鞋面上绣的小黄花亮得晃眼。

  “让开,这格子是我先看见的!”他当时跑过去,一脚踩在刚画好的第一格上,白粉笔印被踩得模糊。萌萌抬头看他,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是我先画的,你别踩……”“谁看见就是谁的!”他伸手去抢她手里的粉笔,萌萌攥得紧,他一使劲,把她推坐在地上。粉笔滚到了马路边,萌萌爬起来就追,直直冲向小区门口的马路上……

  刺耳的刹车声、轮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还有“咚”的一声闷响,像重物砸在地上。他躲在梧桐树下,看见萌萌躺在马路中间,粉色帆布鞋掉了一只,鞋面上的小黄花被血染红,那支草莓橡皮滚在她手边,橡皮上的草莓图案被血浸成了黑红色。

  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他却像被钉在原地,连动都不敢动。后来警察来了,问有没有人看见经过,他躲在树后,把脸埋在膝盖里,一声没吭。

  “咔嗒——”

  电子表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绿色的数字跳到了12:00。

  空地中央的白印开始冒了。

  还是从第三格起,先是一点极淡的白,像滴在宣纸上的墨,慢慢晕开,变成一道线,再顺着线描出边框。这次比前几次都快,快得像有人拿着粉笔在地上疾走,“吱呀”“吱呀”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清晰得刺耳。小宇的心跳得更快了,他看见第一格里慢慢显出个“单”字,第二格里显出“双”字,笔画歪歪扭扭,像小孩子写的字。

  “一格单,两格双……”

  童谣的声音响了,就在他身后。

  小宇猛地回头,身后只有梧桐树的影子,树影里空荡荡的,连只猫都没有。但那声音还在,正从空地中央飘过来,跟着粉笔印的蔓延节奏,一句一句地唱:“三格踩过别回头,四格有双小鞋响。”

  这次,他没躲。

  他站直身体,拍了拍裤腿上的土,一步一步朝着跳房子走过去。水泥地被晒了一天还带着余温,隔着白球鞋鞋底都能感觉到,但离跳房子越近,温度就越低,到最后,连鞋底都透着股凉气,像踩在冰面上。

  跳房子已经画完了。六格整整齐齐排在地上,月光洒在白印上,亮得有点刺眼。第一格的“单”、第二格的“双”、第三格空着、第四格画着两只小小的鞋印、第五格画着个箭头、第六格的“天堂格”里,居然画着支小小的粉笔,和去年萌萌用的那支一模一样,白色的笔杆,笔尖有点磨损。

  小宇蹲下来,指尖碰了碰第四格的鞋印。凉得刺骨,鞋印的形状和萌萌的帆布鞋一模一样,连鞋面上该有的小黄花轮廓都清晰可见。他的呼吸开始发颤,却鬼使神差地站起来,后退了两步,抬起脚,对准了第一格的“单”字。

  他想跳。

  想知道跳完这六格,会看见什么。想知道那童谣里的“小鞋响”,到底是什么声音。想知道……萌萌是不是还在这里。

  第一脚踩下去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鞋底碾过水泥地的粗糙感。但当他的脚离开第一格,落在第二格的“双”字上时,突然听见“啪嗒”一声,不是他的脚步声,是从他身后传来的,像水滴在地上。他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的,只有梧桐树枝桠晃来晃去,树影投在跳房子上,像只手在格子里抓挠。

  “两格双……”

  童谣的声音跟着他的脚步走,这次就在他耳边,细得像根线,裹着那股草莓橡皮的味道。小宇打了个哆嗦,却没停,抬起脚,朝着第三格迈过去。

  他的脚刚碰到第三格的白边,后颈突然一阵发紧,那不是风,是一种被盯着的感觉。像有双眼睛贴在他背后,眨都不眨地看着他的后脑勺,那目光凉得像冰,顺着后颈往脊椎里钻。

  “三格踩过别回头……”

  童谣的声音突然变沉了,沉得像从地底冒出来。小宇的脚僵在第三格里,不敢动,也不敢回头。风开始转凉,刚才还带着余温的风,现在裹着股阴冷的味,顺着衣领往脖子里钻,冻得他牙齿打颤。

  然后,他听见了脚步声。

  “哒哒,哒哒。”

  很轻,很软,像是小孩子穿的软底帆布鞋踩在地上的声音。从空地的另一头传过来,一步一步,朝着他的方向走。声音不快,却很稳,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跳上,让他的心脏跟着“哒哒”的节奏跳得越来越快。

  他死死咬着牙,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来。别回头,他对自己说,童谣说别回头,就不能回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他身后五步远、四步远、三步远……他能感觉到那股阴冷的风更浓了,浓得像团雾,把他裹在中间。草莓橡皮的味道也更重了,甜得发腻,腻得让人恶心。

  他想起去年萌萌追粉笔时的样子,粉色的帆布鞋踩在地上,也是“哒哒”的声音,轻快得像唱歌。可现在这声音,却像锤子一样,一下一下砸在他的神经上。

  脚步声停在了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没有风了,连梧桐树叶的沙沙声都消失了,整个空地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还有……还有一丝极轻的、布料摩擦的声音,像有人在拽自己的衣角。

  突然,他的脚踝一凉。

  不是风,是一种实实在在的触感。像有只冰凉的小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裤脚。小宇的腿一下子软了,差点跪在地上。他想抬脚,却动不了,那只手抓得很紧,冰凉的触感透过校服裤渗进来,像冰块贴在皮肤上,冻得他骨头都发麻。

  他能感觉到那只手往上移了点,抓住了他的脚踝。

  然后,他看见了。

  透过校服裤的缝隙,他看见一只粉色的帆布鞋。鞋面上绣着朵小黄花,花瓣的边角有点卷,像是被水泡过很久,颜色也褪得发淡。鞋子很小,最多只有他的手掌那么大,鞋跟处还沾着点干了的泥土,和去年萌萌掉在马路边的那只一模一样。

  “你……”

  一个细细的声音贴在他耳边,带着股潮湿的冷意,像刚从井水里捞出来的棉花,“你踩在第三格上,好久了哦。”

  小宇的牙齿开始打颤,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像堵着团湿棉花,怎么咳都咳不出来。他想跑,脚却被那只手抓得死死的,脚踝处的冰凉感越来越重,像有块冰正在往骨头里钻。

  “童谣里说,三格踩过别回头,”那声音又近了点,几乎要钻进他的耳朵眼里,热气喷在他的耳垂上,凉得他浑身发抖,“你没回头,做得好。”

  “哒,哒。”

  那只帆布鞋轻轻碰了碰他的鞋跟,发出了和刚才一样的脚步声。小宇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水泥地上,溅起一点小小的水花。水花落在第三格的白印上,那白印居然像活过来似的,往旁边缩了缩,避开了那滴眼泪。

  “你还记得我吗?”女孩的声音带着点委屈,还有点说不清的怨,像被雨水泡过的棉花,沉甸甸的,“去年夏天,在这里,你推了我。”

  小宇的身体开始发抖,他想点头,又想摇头,最后只能任由眼泪掉得更凶。他怎么会不记得?那天的阳光、萌萌红红的眼睛、被踩模糊的粉笔印、滚到马路边的粉笔、刺耳的刹车声、染血的小黄花……这些画面像电影一样,每天晚上都在他的梦里转,转得他头疼欲裂。

  “你踩了我的格子,抢我的粉笔,”女孩的手慢慢往上移,抓住了他的小腿,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发麻,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在皮肤下游走,“我不让你抢,你就推我。”

  “我摔在地上,膝盖好疼,”那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细细的,像针一样扎在小宇的心上,“粉笔滚到马路边了,我要去捡,那是我妈妈刚给我买的粉笔,白色的,我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