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终南雪径叩禅关 寒渊问药起沉疴-《龙志炼》

  归心堡的晨雾还未散尽,一行人已踏上了往终南山的路。梅灵骑在青骓马上,星髓匣用锦缎裹了三层,稳妥地搁在鞍侧。她侧头望了望身侧的龙志炼——他换了左道叔送的青布棉袍,袖口还沾着寒山寺灶膛里的烟火气,守暖剑斜挎在背后,绿绸在风里荡成一缕春溪。

  “阿炼哥,你说寒渊上人住在终南山哪处?”梅灵扯了扯缰绳,青骓马打了个响鼻,踏碎了路边的薄冰。

  龙志炼望着前方被雪覆盖的山梁,眉峰微蹙:“张砚信里只说‘寒渊观藏于云深之处’,具体方位得到了山脚下问守山弟子。”他顿了顿,伸手替她拢了拢斗篷,“你且莫急,左使的寒毒非一日而成,就算到了寒渊观,未必能立刻解。”

  梅灵点头,指尖轻轻抚过星髓匣上的玄铁纹路。昨夜在寒山寺,她替左使诊脉时发现,他体内的寒毒已侵至心脉,若不用星髓引动医案中的“至阳之方”,怕是撑不过今冬。可她又想起阿娘医案里夹着的那张泛黄药方——“寒渊雪参三钱,赤焰草五钱,以星髓为引,可解至阴至寒之毒”——这药方最后画着个小小的问号,像是阿娘未写完的遗憾。

  “到了!”周铁牛的大嗓门惊飞了几只寒鸦。众人勒住马,只见山脚下立着块半人高的青石碑,刻着“寒渊观”三个篆字,苔痕斑驳,显然有些年头。碑旁站着个灰衣小道童,正抱着一捆松枝扫雪,见有人来,抬眼笑道:“几位可是来寻我家观主的?今日雪大,观主早课未毕,须得过了午时方可见客。”

  左道叔把马鞭往地上一杵:“我们是裂空教的俘虏,要见你们观主讨说法!”

  小道童闻言一怔,目光扫过被捆在马后、脸色青白的左使,又落在龙志炼腰间的守暖剑上,忽然抿嘴笑了:“几位莫要吓唬小的。我家观主常说,‘寒渊不拒客,只拒无信人’。你们既有诚意,便随我来。”

  沿着山径往上,松涛声渐密。梅灵注意到,道旁的雪地上每隔三步便嵌着块黑铁牌,刻着“寒”“渊”二字,像是某种阵法的标记。龙志炼也察觉到了异样,指尖轻轻搭在剑柄上——守暖剑的绿绸微微发烫,这是他第一次遇到。

  “小道长,这山上的阵法可是用来御敌的?”龙志炼开口问道。

  小道童回头,眼底闪过一丝警惕:“家师所布的‘九寒锁云阵’,专克江湖上的燥热之气。几位既然能过归心堡的‘火燎原’,想来也不是寻常人。”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观主昨日夜观天象,说今日会有‘暖星照寒渊’,莫不是与几位有关?”

  梅灵心头一动,星髓匣在鞍侧轻轻发烫。她想起昨夜星髓与医案共鸣时的金光,难道那光竟穿透了千里,被终南山的阵法感应到了?

  行至半山腰,一座竹篱环绕的院落出现在眼前。门楣上悬着块“寒渊观”木匾,笔锋苍劲如铁。小道童推开竹门,一股清冽的药香混着松木香扑面而来。院中石桌上摆着副茶具,茶盏里浮着片新绿的茶叶,竟在雪天里冒着热气。

  “观主,有客到。”小道童垂手立在一旁。

  众人抬头,只见廊下立着个白发老者,身着月白道袍,面容清癯如松,左眼蒙着块青布,右眼却亮如寒星。他手中端着茶盏,见众人进来,微微颔首:“寒渊见过各位。”声音像深潭撞石,余韵悠长。

  左使突然挣扎起来,嘶声道:“寒渊老鬼!你可知当年血洗映雪山庄的狠辣?你师父‘寒渊上人’——”

  “住口!”寒渊老者将茶盏重重一放,茶水溅在青石板上,瞬间结成冰珠,“你口中的‘寒渊上人’,是我师兄。二十年前,他因你裂空教滥杀无辜,才出手惩戒。你此刻说的‘狠辣’,不过是你们裂空教欠映雪山庄的血债!”

  左使被骂得哑口无言,额角青筋直跳。梅灵望着寒渊老者蒙着的左眼,忽然想起医案里的一句话:“寒渊上人,目盲心明,善用寒毒攻心。”她上前一步,盈盈一拜:“晚辈梅灵,求观主为这位左使医治寒毒。”

  寒渊老者上下打量她,目光在她腰间的星髓匣上停留片刻:“你要救他?”

  “是。”梅灵解开星髓匣,玄铁星髓悬浮在空中,中央明珠流转的幽光映得满室生辉,“医案记载,星髓可引至阳之物,或许能解令师兄的寒毒。”

  寒渊老者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苍凉:“映雪仙子的医案,竟到了你手里。当年她救我时,曾说‘医道无仇,人心有光’,今日看来,倒是不假。”他转向左使,“你且把衣襟解开。”

  左使犹豫片刻,咬着牙扯开青氅。只见他胸口布满青紫色的寒斑,如蛛网般蔓延至心口,最中央的位置结着块黑痂——那是寒毒入体的印记。寒渊老者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按在寒斑上,眉头渐渐皱起:“寒毒已入心脉,寻常药物难救。不过……”他抬眼看向星髓,“你这星髓倒是奇物,与我的‘九转温阳丹’倒有几分契合。”

  梅灵忙取出医案:“晚辈这里有阿娘的医案,最后一页记着‘寒渊雪参三钱,赤焰草五钱,以星髓为引’,或许能配成药方。”

  寒渊老者接过医案,翻到最后一页,目光扫过那行小字,忽然长叹一声:“映雪仙子当年救我时,也是这般用心。她替我诊脉后,说‘你寒毒入髓,需用至阳之物引动生机,可这世间至阳之物,莫过于人心’。”他将医案轻轻放回石桌,“当年我未能悟透她的话,如今倒明白了——所谓‘至阳’,不是药材,是救人心切的善念。”

  他转身走进内室,不多时捧出个青瓷药罐,倒出三颗朱红药丸:“这是‘九转温阳丹’,配合星髓使用,或许能为他续命。”他又看向梅灵,“不过,解寒毒需七日七夜,每日以星髓为引,用你阿娘的医案心法渡入真气。你可能做到?”

  梅灵毫不犹豫:“能!”

  龙志炼站在一旁,望着梅灵坚定的模样,心中涌起一阵暖意。他忽然想起昨夜在归心堡,梅灵捧着枣泥糕说“等阿娘的寒症好了,要教我做这个”,此刻她眼里的光,比枣泥糕上的糖霜还要亮。

  “且慢。”寒渊老者忽然开口,“裂空教总坛在终南山深处,你们押左使来,不怕我师兄寒渊上人找上门?”

  左道叔把烧火棍往地上一戳:“怕个鸟!老衲当年在寒山寺撞钟,连十八罗汉像都敢摸,还怕什么寒渊上人?”

  周铁牛拍着胸脯:“左伯说得对!俺杀猪刀下见真章,管他是谁!”

  龙志炼却望着梅灵,轻声道:“阿灵,若寒渊上人来了,你我需并肩应对。”

  梅灵点头,星髓匣在她掌心发烫。她忽然想起阿娘医案里的一句话:“医者仁心,侠者义胆,二者合一,方为大道。”此刻她终于明白,阿娘传给她的不只是星髓,更是这份“仁心”与“义胆”的传承。

  是夜,寒渊观内燃起了炭盆。梅灵坐在左使榻前,星髓悬在两人之间,绿绸裹着她的手腕,将真气缓缓渡入左使体内。龙志炼守在门口,守暖剑的绿绸在风里轻扬,像一团永不熄灭的暖火。

  窗外,终南山的雪静静落下。梅灵望着左使逐渐缓和的面色,耳边仿佛响起阿娘的声音:“阿灵,医道是救一人,侠道是救众生。愿你心中常存暖,莫被寒风吹灭了光。”

  她转头看向门外,龙志炼的身影在雪地里站得笔直,守暖剑的寒光被他身上的暖意裹着,竟不那么刺眼了。梅灵忽然笑了,指尖轻轻拂过星髓——原来这世间的暖,从来不是一个人能守住的,而是无数颗心凑在一起,才成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