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怒怼亲娘,幡然悔悟立誓言-《重生猎户:七个女儿都是宝》

  破旧的木门还在微微晃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像是为方才那场短暂却激烈的冲突奏着余韵。

  屋里一时间静得可怕。

  只剩下李素娟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以及襁褓中七丫头那小猫一样微弱却执着的啼哭。

  这声音针一样刺着宋卫国的耳膜,更刺着他那颗被悔恨浸泡得发胀的心脏。

  他站在那里,背对着门,高大的身影因为常年酗酒而显得有些佝偻,但此刻却绷得笔直,像一根死死楔进地里的老柞木桩子,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炕上的李素娟停止了哭泣,她甚至忘了去哄怀里的孩子,只是睁着一双哭得红肿、布满惊惧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丈夫的背影。

  陌生。

  太陌生了。

  刚才那个吼叫着让婆婆和二哥“滚出去”的男人,真的是她那个懦弱、酗酒、对婆家唯唯诺诺、对妻女非打即骂的丈夫宋卫国吗?

  她是不是产后失血太多,出现了幻觉?

  还是……还是他终于彻底疯了?

  巨大的不确定和长久以来积攒的恐惧让她浑身发冷,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小女儿抱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孩子被勒得不舒服,啼哭声稍微大了一些。

  这细微的哭声再次惊醒了还沉浸在回忆中的宋卫国。

  他猛地转过身。

  李素娟吓得一个哆嗦,几乎要缩进墙角里去,眼神里刚刚因为他那几句强硬话语而升起的一丝微弱希冀,瞬间被更大的恐惧所取代。

  她习惯了丈夫的怒吼和巴掌,习惯了在每一次婆家刁难后,他反过来将怨气发泄在她和女儿们身上。

  宋卫国将妻子这下意识的恐惧看在眼里,心脏像是被一把生锈的钝刀来回锯割,痛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这就是他上辈子造下的孽!

  让这个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的女人,怕他如虎狼!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情绪,尽量让那张被酒精和风霜侵蚀得粗糙凶狠的脸上,挤出一点点堪称“柔和”的表情。他一步步走向炕边。

  他进一步,李素娟就往后缩一寸,直到后背抵死冰冷的土墙,无处可退。

  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认命般等待着预料中的责骂甚至殴打。

  为了护住怀里这个刚出生就被嫌弃是“赔钱货”的小女儿,她甚至愿意多挨几下。

  预想中的打骂没有落下。

  她只听到一声沉重无比的、仿佛承载了千钧重量的叹息。

  然后,是一个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就在她面前响起。

  “娃……是不是饿了?”

  李素娟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向丈夫。

  宋卫国没有看她,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哭得小脸发紫的襁褓上,眼神复杂得让她看不懂。

  有痛苦,有愧疚,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疼惜?

  他伸出手,那双手很大,指节粗壮,布满老茧和冻疮愈合后的疤痕,看上去粗糙有力,曾经这双手没少落在她和女儿们身上。

  李素娟吓得又是一抖,下意识侧身想用肩膀护住孩子。

  但那双手并没有落下,而是在距离襁褓几寸的地方停住了,似乎有些无措,有些僵硬。

  他像是想碰碰孩子,又不知该如何下手,生怕自己粗糙的手弄疼了那娇嫩的皮肤。

  “我……”宋卫国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我去给你弄点吃的。生了娃,得吃点好的……下奶。”

  这话更是让李素娟如听天书。

  吃好的?

  下奶?

  自从连生几个女儿后,她坐一个月子能吃上一两个不带多少油星的煮鸡蛋,喝上几碗小米粥就已经是难得的待遇了。

  更多的时候是玉米糊糊就咸菜疙瘩。

  婆婆王翠花从来不会给她好脸色,更别说特意给她弄吃的下奶。

  丈夫宋卫国更是从未关心过这些。

  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他又在耍什么新花样?

  是想用软刀子磨她,让她自己主动同意把小宝过继过来?

  一想到这个可能,李素娟刚刚松懈一丝的心弦又猛地绷紧,眼神里的恐惧褪去,染上了一层更深的悲哀和警惕。

  她垂下眼,不再看宋卫国,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

  宋卫国看着妻子这副油盐不进、全然不信的模样,胸口堵得发慌。

  他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过往的混账行为早已将夫妻情分和信任消耗殆尽。

  指望几句话就让她相信,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不再多说,转身开始打量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

  低矮的土坯房,墙壁被多年的炊烟熏得发黑,糊着的旧报纸泛黄卷边,露出里面粗糙的土坯。

  屋里几乎没什么像样的家具。

  一个掉了漆的木头柜子,一张歪歪扭扭的破桌子,几条长凳。

  炕席破旧,边角都烂了。

  角落里放着几个又小又破的麻袋,看样子装的是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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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过去,解开一个袋子,里面是一些黄澄澄的玉米碴子。

  又解开另一个,是更粗糙的玉米皮。

  第三个袋子早就见底了,看样子以前是少得可怜的小米。

  他记得,这是因为李素娟快生了,他老娘王翠花才极不情愿地让二哥送来这么一点小米,嘴里还念叨着“生丫头片子吃啥细粮,浪费”。

  貌似只喝了一两顿,就没有了。

  他掀开炕梢那口黑乎乎的铁锅的木头锅盖,里面是小半锅已经凉透了的、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旁边箅子上放着两个掺了大量麸皮的黑面窝窝头,硬得能砸死狗。

  这就是他媳妇刚生完孩子吃的饭?

  宋卫国眼眶一阵发热,狠狠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才勉强压下那股想要冲出去找自己老娘算账的暴戾冲动。

  不能急,不能再莽撞。

  他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媳妇吃上口热乎的、有营养的,先把身体养好点。

  得去老娘住的院子里,给媳妇先寻点吃的!

  于是,他急匆匆地去了老娘现在的家。

  他根据脑子里的印象,径直去了那个院子里的厨房,走到那个承载了很多美食记忆的破柜子前,翻找起来。

  记忆里,鸡蛋这类金贵东西,都是王翠花把着钥匙锁在柜子里的,李素娟和其他儿媳妇平时根本动不了。

  果然,柜门上了锁。

  宋卫国眼神一冷,左右看了看,抄起墙角一根用来顶门的粗木棍,没有任何犹豫,对准那老旧的铜锁,猛地一撬!

  “哐当!”一声脆响,铜锁应声而落。

  宋卫国没理会,直接打开柜门。

  里面有几个粗陶罐子,他打开一看,一罐是腌的咸菜疙瘩,一罐是猪油,只剩下一个底儿,还有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小半袋粗盐。

  最里面,在一个破碗里,小心翼翼地放着五枚鸡蛋。

  小小的,看上去放了些日子,但无疑是这个家里目前最金贵的营养品。

  旁边还有一个更小的布包,打开一看,是些晒干的红枣,不多,大概一小捧,看样子是去年秋天攒下的,一直没舍得吃。

  宋卫国小心翼翼地把鸡蛋和红枣拿出来,心里盘算着:鸡蛋可以给素娟做碗蛋花汤,撒点红枣碎,最是补气血。

  可光有鸡蛋还不够,得有细粮。

  光喝糊糊哪来的奶水?

  可左右在柜子里就是找不见任何细粮的影子。

  看来,想吃细粮,今天不现实了,得以后拿钱去买了。

  钱……他下意识去摸口袋。

  上辈子他嗜酒如命,有点钱就拿去换酒喝,或者被二哥宋卫民以各种名目“借”走,兜里比脸都干净。

  果然,翻遍所有口袋,只摸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加起来不到一块钱,还有几两本地的粮票布票。

  这点钱,能干什么?

  一股巨大的紧迫感和压力沉甸甸地压上他的肩头。

  养活一大家子人,尤其是七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和一个产后虚弱的妻子,需要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要钱?

  哪一样不要粮?

  上辈子他浑浑噩噩,只顾着自己喝酒发泄不满,把这些沉重的负担全都压在了李素娟和几个年幼的女儿身上,让她们捡柴、挖野菜、替人缝补……勉强糊口。

  这辈子,绝不能再这样!

  他攥紧了那几枚鸡蛋,感受着那微凉的蛋壳,仿佛攥住了改变命运的起点。

  山里人有山里人的活法。

  靠山吃山。

  现在是1982年,改革开放的春风还没完全吹到这偏远的林区屯子,山林里的资源还丰富得很。

  野鸡、野兔、傻狍子、山跳猫……甚至野猪、黑瞎子(黑熊)!

  只要有力气、有手艺、敢进山,就饿不死人!

  而他宋卫国,别的没有,就是有这把子力气,和未来几十年在深山老林里摸爬滚打积累下的、远超现在这个时代老猎人的经验和手艺!

  虽然现在手头没有猎枪,甚至连把像样的砍刀都欠奉,但他有脑子,有双手!

  下套子、挖陷阱、做弹弓……对付些小猎物,足够了!

  只要弄到点野味,不仅能给家里改善伙食,剩下的还能拿到公社或者林场集市上换钱换粮票!

  思路逐渐清晰,宋卫国焦灼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当务之急,是先解决眼前的困境——让媳妇吃上顿好的,然后……去找那两个被吓跑的大女儿!

  她们才多大点?

  跑去山上捡柴火,万一遇到点危险……

  一想到这个,宋卫国的心又提了起来。

  上辈子他对女儿们漠不关心,根本记不清具体是哪天发生的意外,只模糊记得好像就是中秋前后,大女儿招娣捡柴火时从坡上滚下来,摔断了胳膊,因为没钱好好治,最后落下了点残疾,也愈发沉默寡言……

  绝不能!

  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他必须尽快去找她们!

  想到这里,宋卫国不再耽搁。

  他拿着鸡蛋和红枣,快步回了自己家,走到外屋灶台旁。

  熟练地引火、添柴。

  虽然这身体久未正经干活,有些生疏,但底子还在,很快灶膛里就燃起了温暖的火焰。

  他舀出不到小半碗,仅剩的珍贵的小米,淘洗干净,又小心地打了三个鸡蛋在碗里搅散,将那一小捧红枣洗干净去核切碎。

  锅里水开,下入小米。

  粥熬得差不多时,淋入蛋液,撒上红枣碎,最后又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尖从那罐见底的猪油里蘸了一下,在粥里涮了涮,算是沾了点油腥。

  一股混合着米香、蛋香和枣香的温热气息渐渐在冰冷的屋子里弥漫开来。

  炕上的李素娟闻着这久违的、甚至可说是奢侈的食物香气,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极其尴尬的红晕,慌忙低下头。

  宋卫国仿佛没有听见,他专注地看着锅里的粥,眼神是自己都未察觉的认真。

  粥熬好了,他盛了满满一大碗,稠稠的,金黄的蛋花和红褐的枣碎点缀其间,看着就诱人。

  他端着碗,走到炕边。

  “素娟,趁热吃点。”他把碗递过去,声音依旧沙哑,却努力放轻。

  李素娟看着那碗她过年都未必能吃上的金贵粥,又看看丈夫那张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的脸,手微微颤抖着,不敢接。

  “吃吧。”宋卫国把碗又往前送了送,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吃了才有力气,才有奶喂孩子。”

  也许是“喂孩子”这三个字触动了她,李素娟迟疑了一下,终于伸出枯瘦精瘦的手,接过了那碗沉甸甸、热腾腾的粥。

  碗很烫,热度透过粗陶碗壁传到她冰凉的指尖,一路蔓延,似乎稍稍驱散了一些她体内的寒意。

  她拿着勺子,舀起一勺粥,迟疑地、小口地吃了起来。

  温热、软糯、带着蛋香和枣甜的粥滑过喉咙,落入空瘪许久的胃里,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暖意。

  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吃这么好吃、这么实在的东西是什么时候了。

  也许,是刚生大女儿的时候?

  那时婆婆虽然也不高兴,但毕竟第一个,面子功夫还做一点……

  吃着吃着,她的眼泪又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砸进碗里。

  宋卫国站在炕边,看着妻子一边默默流泪一边小口吃粥的样子,心里酸涩得厉害。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又去另一间破屋子里,看了看其他几个孩子的情况。

  除了刚出生的七丫,另外六个女儿,大的两个(招娣9岁,盼娣8岁)刚才被吓跑出去了,剩下的四个(来娣6岁,想娣5岁,念娣3岁,求娣刚1岁多)则都挤在里屋一个小破炕上,似乎睡着了,或者说,是饿得没力气动弹了。

  几个孩子面黄肌瘦,头发干枯,穿着打满补丁、明显不合身的旧衣服,小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最小的求娣在睡梦中还咂摸着嘴,似乎在梦里寻找着吃食。

  这副景象,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地鞭挞着宋卫国的灵魂。

  他站在炕沿边,看着这几个因为他执念于儿子而备受忽视、连名字都充满屈辱期盼的女儿,一股汹涌的热流冲上眼眶。

  他猛地抬起手,狠狠抹了一把脸,然后转过身,面对着正在喝粥的李素娟,声音低沉却如同立誓般庄重:

  “素娟,以前……是我混蛋,我不是人,我对不住你,更对不住孩子们。”

  李素娟吃粥的动作顿住了,惊愕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

  宋卫国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用力挤出来:“从今天起,我宋卫国要是再动你们娘几个一指头,再让你们吃不饱穿不暖,再听我娘我哥的混账话,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女儿怎么了?女儿也是我宋卫国的种!七个闺女,我照样能把她们养得白白胖胖,让她们以后都有出息!照样能给你们撑起一片天!”

  “你看着,你看我以后怎么做!”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和他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悔恨与决绝,重重地敲在李素娟的心上。

  她端着那碗温热的粥,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丈夫,整个人都呆住了。

  怀疑、震惊、一丝微弱的、几乎不敢存在的期盼……种种情绪在她眼中交织翻滚。

  破旧的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轻响,以及里屋孩子们细微的呼吸声。

  宋卫国立下的誓言,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这个曾经充满绝望的家里,激起了第一圈汹涌的、未知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