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牌小轿车卷起的烟尘，在石村的打谷场上空飘了半天，才不甘心地散去。
村民们没散。
一个个眼珠子通红，攥着拳头，死死地盯着村口的方向。
“队长……他们……他们真要把咱捞上来的东西，全拿走？”一个汉子憋不住了，声音都带着颤。
“那俺们不是白干了？俺们拿命换来的东西，凭啥啊？！”
“就是！俺们队长说了，头一份是给村里婆姨和娃的！”
愤怒、不甘、还有那藏在骨子里的，对“官”的恐惧，混杂在一起，让整个打谷场的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林卫东没说话。
他蹲在地上，给一个挂着鼻涕泡的娃儿擦了擦脸，随手往娃儿他娘怀里一塞。
然后，他才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身。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慌张，平静得吓人。
“天，还没塌下来。”
他扫视了一圈那一张张焦急的脸，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都回去，该吃饭吃饭，该拾掇屋子拾掇屋子。下午，船照样出，海照样赶。”
“这事，我来办。”
说完，他冲着面色铁青的林大壮几个抬了抬下巴。
“大壮，卫国，赵虎，还有爹，岳父，赵老叔，都跟我来。”
“开会！”
……
秘密仓库。
十几盏汽灯把这地方照得亮如白昼，也把每个人的脸照得阴晴不定。
“哐当！”
林大壮一拳头砸在旁边的木头箱子上，那厚实的木板竟被他砸出一道裂纹。
“队长！俺不服！俺现在就去把兄弟们都叫上，家伙什儿都抄起来！俺倒要看看，谁他娘的敢进咱石村，动咱的东西！”
“对！跟他们拼了！”赵虎也红着眼珠子，手里那把砍柴刀捏得“咯吱”作响。
“拼？”
林卫东瞥了他们一眼，慢悠悠地给自己卷了根旱烟，点上，深吸了一口，才吐出两个字。
“用什么拼？用你这把砍柴刀，去跟人家的红头文件拼？”
林大壮瞬间就噎住了。
“卫东说的对。”
一直沉默的苏文山，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开了口。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没有半分文人的儒雅，全是理智。
“他们这次来，不是土匪，是官。而且是比县里大得多的官。你跟他们动了手，就是‘暴力抗法’，就是‘对抗组织’，这帽子一扣下来，别说咱们这个打捞队，就是整个石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林解放闷着头，一口一口地抽着他的老烟杆，半晌，才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
“儿子，那姓孙的，最后提了个什么‘王书记’，那派头，怕是……怕是咱惹不起。”
“是惹不起。”
林卫东笑了，笑容里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野性。
“所以，咱不惹他。”
他站起身，走到墙角那台被油布盖着的军用电台前，一把将油布掀开。
“爹，岳父，您二位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李将军和陈部长是怎么跟咱说的？”
“他们说，以石村为中心，五十海里，是军事禁区。”
苏文山心里猛地一跳，他瞬间明白了什么，那双老眼里爆发出骇人的亮光！
“卫东，你的意思是……”
“没错！”林卫东的手，重重地拍在电台外壳上！
“他王书记是省里的一把手，不假！可他管得了民，管得了政，他管得了军队吗？！他能把手伸进总参李将军亲自划下的军事禁区里来吗？”
“他今天派个供销社的主任，拿着鸡毛蒜皮的红头文件来摘桃子。明天，我就敢捅到天上去！我倒要看看，是他的‘深蓝任务’大，还是李将军的‘军民合作特区’硬！”
【阳谋！赤裸裸的阳谋！】
【跟老子玩官大一级压死人？老子直接掀桌子，找个比你大一百级的来跟你玩！】
林卫东的内心在咆哮，脸上却挂着一抹森然的冷笑。
“大壮，你刚才说不服，想拼命。现在，我给你个拼命的由头。”
他指着那台电台。
“从现在起，我，林卫东，石村顺风远洋打捞队的所有行动，都是在执行军区的绝密任务！我们不是在给自己捞钱，我们是在为国家，为国防事业，做贡献！”
“任何人，任何单位，胆敢阻挠我们的行动，就是阻挠国防建设，就是破坏军民合作！这个罪名，他姓王的，担得起吗？！”
整个仓库，死一样的寂静。
林大壮、赵虎几个人，脑子里“嗡”的一声，全懵了。
他们看着林卫东。
这……这就把自家捞鱼摸虾的勾当，给说成是保家卫国了？
“可……可人家要是不信呢？”孙猴子哆哆嗦嗦地问。
“所以，就得让他们信！”
林卫东猛地看向苏文山。
“岳父！靠嘴皮子没用，咱得拿出真东西来！让省城里那些坐办公室的，让京城里那些更大的领导看看，我林卫东，我们石村，到底值个什么价钱！”
“‘金种’的实验，必须马上加速！”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一样能让所有人都闭嘴的东西！一样能切开这天底下最硬的玩意儿的东西！”
“卫东！”苏文山激动得浑身发抖，他几步冲到林卫东跟前，那张儒雅的脸涨得通红，“你放心！厂里那台五百吨的液压机虽然坏了，但边角料还在！只要电跟得上，我……我能给你造出一把真正的‘金刚钻’来！”
“好！”
林卫东一挥手。
“爹！卫国！你们俩带人，去把发电机给我架起来！把所有柴油都给老子灌进去！从现在开始，实验基地，二十四小时不准停电！”
“大壮！赵虎！你们带上所有信得过的兄弟，把村口、码头、还有后山通往外界的所有路口，都给我守死了！一只苍蝇都不准飞进来！但记住，只看不动，谁要是敢先动手，老子扒了他的皮！”
“是！”
一道道命令，清晰、果决，不容置喙！
整个团队，被瞬间激活，重新开始高速运转！
林卫东走到电台前，戴上那副硕大的耳机，手指搭在了电键上。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
“滴……滴滴……滴……”
清脆而急促的电码，再次穿透了石村的夜色。
“报告首长，石村特区遭遇地方不明势力干预，对方声称奉省委王书记‘深蓝’任务指令，要求全面接管特区及所有产出，已严重威胁我部‘军民合作特种材料实验基地’的正常运转及安全。情况万分紧急，恳请指示！石村大队，林卫东。”
电报发完，林卫东摘下耳机，靠在墙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鱼饵，他已经扔出去了。
就看那条最大的鱼，什么时候咬钩了。
……
与此同时。
省军区，后勤部，陈部长的办公室。
陈部长正捏着眉心，一杯浓茶喝了一宿，也没想明白那个“王书记”和“深蓝任务”到底是什么来头。
门，再次被人撞开。
还是那个戴眼镜的年轻参谋，只是这一次，他脸上不再是惊慌，而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古怪。
“首长……北京……北京来的加急电报！总参……总参李振国将军的……亲笔回电！”
陈部长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抢过电报纸。
纸上，只有短短一行字，却看得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骤然缩成了针尖！
字迹龙飞凤舞，带着一股子压不住的滔天怒火！
“告诉林卫东，给老子放开手脚干！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李振国的人！”
村民们没散。
一个个眼珠子通红，攥着拳头，死死地盯着村口的方向。
“队长……他们……他们真要把咱捞上来的东西，全拿走？”一个汉子憋不住了，声音都带着颤。
“那俺们不是白干了？俺们拿命换来的东西，凭啥啊？！”
“就是！俺们队长说了，头一份是给村里婆姨和娃的！”
愤怒、不甘、还有那藏在骨子里的，对“官”的恐惧，混杂在一起，让整个打谷场的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林卫东没说话。
他蹲在地上，给一个挂着鼻涕泡的娃儿擦了擦脸，随手往娃儿他娘怀里一塞。
然后，他才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身。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慌张，平静得吓人。
“天，还没塌下来。”
他扫视了一圈那一张张焦急的脸，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都回去，该吃饭吃饭，该拾掇屋子拾掇屋子。下午，船照样出，海照样赶。”
“这事，我来办。”
说完，他冲着面色铁青的林大壮几个抬了抬下巴。
“大壮，卫国，赵虎，还有爹，岳父，赵老叔，都跟我来。”
“开会！”
……
秘密仓库。
十几盏汽灯把这地方照得亮如白昼，也把每个人的脸照得阴晴不定。
“哐当！”
林大壮一拳头砸在旁边的木头箱子上，那厚实的木板竟被他砸出一道裂纹。
“队长！俺不服！俺现在就去把兄弟们都叫上，家伙什儿都抄起来！俺倒要看看，谁他娘的敢进咱石村，动咱的东西！”
“对！跟他们拼了！”赵虎也红着眼珠子，手里那把砍柴刀捏得“咯吱”作响。
“拼？”
林卫东瞥了他们一眼，慢悠悠地给自己卷了根旱烟，点上，深吸了一口，才吐出两个字。
“用什么拼？用你这把砍柴刀，去跟人家的红头文件拼？”
林大壮瞬间就噎住了。
“卫东说的对。”
一直沉默的苏文山，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开了口。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没有半分文人的儒雅，全是理智。
“他们这次来，不是土匪，是官。而且是比县里大得多的官。你跟他们动了手，就是‘暴力抗法’，就是‘对抗组织’，这帽子一扣下来，别说咱们这个打捞队，就是整个石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林解放闷着头，一口一口地抽着他的老烟杆，半晌，才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
“儿子，那姓孙的，最后提了个什么‘王书记’，那派头，怕是……怕是咱惹不起。”
“是惹不起。”
林卫东笑了，笑容里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野性。
“所以，咱不惹他。”
他站起身，走到墙角那台被油布盖着的军用电台前，一把将油布掀开。
“爹，岳父，您二位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李将军和陈部长是怎么跟咱说的？”
“他们说，以石村为中心，五十海里，是军事禁区。”
苏文山心里猛地一跳，他瞬间明白了什么，那双老眼里爆发出骇人的亮光！
“卫东，你的意思是……”
“没错！”林卫东的手，重重地拍在电台外壳上！
“他王书记是省里的一把手，不假！可他管得了民，管得了政，他管得了军队吗？！他能把手伸进总参李将军亲自划下的军事禁区里来吗？”
“他今天派个供销社的主任，拿着鸡毛蒜皮的红头文件来摘桃子。明天，我就敢捅到天上去！我倒要看看，是他的‘深蓝任务’大，还是李将军的‘军民合作特区’硬！”
【阳谋！赤裸裸的阳谋！】
【跟老子玩官大一级压死人？老子直接掀桌子，找个比你大一百级的来跟你玩！】
林卫东的内心在咆哮，脸上却挂着一抹森然的冷笑。
“大壮，你刚才说不服，想拼命。现在，我给你个拼命的由头。”
他指着那台电台。
“从现在起，我，林卫东，石村顺风远洋打捞队的所有行动，都是在执行军区的绝密任务！我们不是在给自己捞钱，我们是在为国家，为国防事业，做贡献！”
“任何人，任何单位，胆敢阻挠我们的行动，就是阻挠国防建设，就是破坏军民合作！这个罪名，他姓王的，担得起吗？！”
整个仓库，死一样的寂静。
林大壮、赵虎几个人，脑子里“嗡”的一声，全懵了。
他们看着林卫东。
这……这就把自家捞鱼摸虾的勾当，给说成是保家卫国了？
“可……可人家要是不信呢？”孙猴子哆哆嗦嗦地问。
“所以，就得让他们信！”
林卫东猛地看向苏文山。
“岳父！靠嘴皮子没用，咱得拿出真东西来！让省城里那些坐办公室的，让京城里那些更大的领导看看，我林卫东，我们石村，到底值个什么价钱！”
“‘金种’的实验，必须马上加速！”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一样能让所有人都闭嘴的东西！一样能切开这天底下最硬的玩意儿的东西！”
“卫东！”苏文山激动得浑身发抖，他几步冲到林卫东跟前，那张儒雅的脸涨得通红，“你放心！厂里那台五百吨的液压机虽然坏了，但边角料还在！只要电跟得上，我……我能给你造出一把真正的‘金刚钻’来！”
“好！”
林卫东一挥手。
“爹！卫国！你们俩带人，去把发电机给我架起来！把所有柴油都给老子灌进去！从现在开始，实验基地，二十四小时不准停电！”
“大壮！赵虎！你们带上所有信得过的兄弟，把村口、码头、还有后山通往外界的所有路口，都给我守死了！一只苍蝇都不准飞进来！但记住，只看不动，谁要是敢先动手，老子扒了他的皮！”
“是！”
一道道命令，清晰、果决，不容置喙！
整个团队，被瞬间激活，重新开始高速运转！
林卫东走到电台前，戴上那副硕大的耳机，手指搭在了电键上。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
“滴……滴滴……滴……”
清脆而急促的电码，再次穿透了石村的夜色。
“报告首长，石村特区遭遇地方不明势力干预，对方声称奉省委王书记‘深蓝’任务指令，要求全面接管特区及所有产出，已严重威胁我部‘军民合作特种材料实验基地’的正常运转及安全。情况万分紧急，恳请指示！石村大队，林卫东。”
电报发完，林卫东摘下耳机，靠在墙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鱼饵，他已经扔出去了。
就看那条最大的鱼，什么时候咬钩了。
……
与此同时。
省军区，后勤部，陈部长的办公室。
陈部长正捏着眉心，一杯浓茶喝了一宿，也没想明白那个“王书记”和“深蓝任务”到底是什么来头。
门，再次被人撞开。
还是那个戴眼镜的年轻参谋，只是这一次，他脸上不再是惊慌，而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古怪。
“首长……北京……北京来的加急电报！总参……总参李振国将军的……亲笔回电！”
陈部长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抢过电报纸。
纸上，只有短短一行字，却看得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骤然缩成了针尖！
字迹龙飞凤舞，带着一股子压不住的滔天怒火！
“告诉林卫东，给老子放开手脚干！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李振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