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敲打-《女穿男之墨兰科举路》

  休沐日,盛纮依例前往寿安堂给母亲请安。盛老太太并未像往常一样与他闲话家常,而是慢条斯理地拨着茶盏,目光并未看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敲打之意:

  “纮儿,听说这几日,你一直歇在林栖阁?”

  盛纮心里“咯噔”一下,忙恭敬回道:“回母亲,是,长梧前些日子病得凶险,儿子心中担忧,便多去看了几眼,也好让林氏能安心照顾孩子。”

  盛老太太这才抬起眼皮,目光锐利地看了他一眼:“孩子生病,父亲关心,是理所应当,但凡事过犹不及,你是一家之主,更是盛家的官身,行事需得有分寸,懂权衡,大娘子才是你的正头娘子,是为你生儿育女、主持中馈之人。”

  “你一连数日宿于妾室房中,冷落正室,若传扬出去,落个‘宠妾灭妻’的名声,你让王家如何想?让你的同僚上官如何看你?这于你的官声、于盛家的门风,有何益处?”

  她顿了顿,语气加重了些:“莫要忘了根本,嫡庶尊卑,乃是家族安稳的基石,一时的怜爱,切不可冲昏了头脑,寒了正室的心,也让人看了我盛家的笑话。”

  盛纮被母亲一番话说得背后沁出一层薄汗,连忙躬身道:“母亲教诲的是,是儿子思虑不周,行事欠妥了,儿子这就去葳蕤轩看望大娘子。”

  从寿安堂出来,盛纮便径直去了葳蕤轩,一进门,王若弗正坐在窗前生闷气,见他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只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哟,这是哪阵风把主君您给吹来了?妾身还以为主君早已忘了葳蕤轩的门往哪边开了呢!林栖阁那边温香软玉,儿子又是个‘文曲星’,自然比我们这冷灶热得多。”

  盛纮自知理亏,忙堆起笑容,上前软语哄道:“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是我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回来的大娘子,是盛家的主母,我如何能忘?这几日实在是长梧病得厉害,那么小的孩子,烧得糊涂,我这做父亲的,心里着急,便多去照看了两眼,冷落了你,是我的不是。”

  王若弗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心疼又委屈,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就她有孩子!就她的孩子金贵会生病是吧!官人怎么不想想我们的长柏?他难道就不是你的儿子?你可知他这些时日,除了白日里去书斋上课,晚上回来还自个儿在房里挑灯夜读!”

  “我劝了多少回,让他早些歇息,他嘴上应着,回头又点起了灯!他才多大点人?才五岁的孩子啊!我这心里……我这心里真是又气又疼!我真怕他也熬出个好歹来!”

  她越说越激动,眼圈都红了:“可他这个做父亲的呢?何曾过来关心过一句?问过他一句功课累不累?身子吃不吃得消?官人眼里怕是只有那个会背诗的庶子了!想想我那配享太庙的父亲若是知道,他的女儿、他的外孙,在你们盛家是这般光景……呜呜……” 说到最后,竟是忍不住抽泣起来。

  盛纮见王若弗真的伤了心,又听得长柏如此刻苦甚至伤身,心中也是一惊,涌起几分愧疚。

  他连忙揽住王若弗的肩膀,低声下气地赔罪:“好了好了,莫哭莫哭,是我不对,这几日确是我疏忽了,委屈了你,也疏忽了柏哥儿,我这就去看看他,好好劝劝他,可好?定不让他再这般熬坏了身子。”

  他当即吩咐下人去书斋外守着,等长柏一下课,便请他来葳蕤轩。

  盛长柏下课回来,听闻下人叫他去母亲院里,心中还有些疑惑,以为又是母亲心疼他读书辛苦,要唠叨他休息。

  他绷着小脸走进葳蕤轩,却见父亲盛纮也在,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规规矩矩地上前行礼:“父亲,母亲。”

  盛纮看着嫡长子眼下那明显的青黑之色,想起王若弗的话,再对比林栖阁那个虽病了一场却依旧被娇养得玉雪可爱的幼子,心中顿时生出许多真切的心疼来。

  他拉过长柏,语气是罕见的温和与关切:“柏儿,父亲听说你这些日子读书极为刻苦,常常熬夜?用功是好事,但切不可操之过急,伤了根基。你还小,身子骨最要紧,若是熬垮了,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他拍了拍长柏的肩,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鼓舞人心:“许多孩子在你这个年纪,还在懵懂玩闹,你已能读《千字文》,学诗词,已是远超同龄人了,便是父亲当年在你这个年纪,连《千字文》都还未认全呢。”

  盛纮隐去了自己当年是因庶出不受重视、启蒙晚的缘故

  接着,他神色一正,目光扫过王若弗,最终落在长柏身上,语气郑重:“柏儿,你是盛家的嫡长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将来盛家的门楣,是要由你来支撑的。长梧他……虽有些小聪明,但嫡庶有别,尊卑有序,这是天地伦常,他再如何,也越不过你去,将来至多不过是分家时多得些钱财田产罢了。你无需因此而有任何压力,更不必与他比较,徒增烦恼。”

  这话,既是说给敏感早熟的长柏听,更是说给一旁竖着耳朵的王若弗听,安抚她那颗因庶子聪慧而焦虑不安的心。

  盛长柏听着父亲这番前所未有的肯定和承诺,一直紧绷的心弦似乎稍稍松动了一些,他点了点头,低声道:“儿子明白了,谢父亲教诲。”

  盛纮见状,语气又缓和下来,补充道:“当然,长梧终究是你弟弟,你们是手足兄弟,理应兄友弟恭。将来若都能有所成就,在官场上也能互为臂助,相互扶持,多一个朋友就少一个敌人,路总归是好走些的。”

  盛长柏再次点头:“是,儿子记下了。”

  盛纮这才露出笑容,拉着他到桌边:“好了,读书辛苦了,来,你母亲特意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羊乳糕和绿豆糕,快尝尝。”

  王若弗看着儿子小口吃着糕点,丈夫又温言软语在旁,心中那口郁气总算散了大半,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一切安定下来后,盛府又各自忙碌起来,盛长柏照样上课,只是没了之前的挑灯夜读,林噙霜带着儿子窝在林栖阁。